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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茯苓扭头看向他：“国师，我若修仙，是否就能要回孩子？”
李宸羿无奈摇头：“尘缘不尽，如何修仙？”
朱茯苓听罢，合上了疲惫的双眸：“我不懂何为尘缘，我只知此刻我心痛如麻，难以承受。”
“若是升了仙道，便不会痛，也不会落泪。”李宸羿修长的手落在朱茯苓的眉间。
“事事皆无常，顺其自然，不违天道，方得永生。”
朱茯苓只觉困顿异常，悄然如梦。
李宸羿神识探入朱茯苓梦境之中，只看此处绿意俨然，一棵磅礴高耸的树木正盘踞此处，树干却有枯黄的迹象。
他眸色一颤：“原来如此……”
这时，梦境之中忽然天旋地转，山地坍塌。
李宸羿还没来得及收回神识，一个大力朝着他袭来。
“嘭！”得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摔到墙角，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大胆！本君的女人，你也敢碰。”
只听一个声音冷如寒冰。
李宸羿捂着胸口，丝毫不惧：“早就听闻北帝威名，如今一见，果真是暴君。”
原来她怀的是他的孩子！
在神界，私下被称之为北帝大魔王的北太帝君程越！
这样一个人，如何会真心待一小妖？
程越修长的手伸出，掌心燃着业火，就欲将李宸羿除之后快！
就在业火加身之时，一个身影突然挡在李宸羿身前，生生接下了程越地狱业火！
李宸羿大惊，连忙接住来人。
竟是朱茯苓！
一口乌血从她的嘴里缓缓流出，她低头，只见业火从胸口燃起，血脉焚烧让她痛不欲生。
她虽是小妖，却懂知恩图报。
程越救她，所以她倾尽所有，用一生来报答。
而若不是李宸羿，她早就被民众赶出长安，不知死在何处了。
朱茯苓缓缓抬头看向程越，苍白的唇微张：“帝君……”
“嘭！”
她重重地倒在地上，眼前被血雾染红，一片虚空。


程越没料想到一向听从自己的朱茯苓，会以身救另一个男人！
他心底一窒，将业火收回。
李宸羿忙施法护住朱茯苓的心脉，可她体内的仙魂已然受损，再无法修复……
程越眸色一凉，径直朝着李宸羿走过去。
“本君不愿干预人界，若你非要找死，生死簿可多添一笔。”
语罢，他挥手一把将朱茯苓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儿轻如蝉翼，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程越狭眸微眯，心底疑惑这丫头不过一梧桐小妖，如何扛住了地狱业火？！
李宸羿神色沉郁，却意有所指：“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告诫北帝一句，切莫再令朱茯苓伤心。”
程越剑眉一挑，“轮不到你教本君如何待她。”
他抱着朱茯苓便原地消失。
李宸羿缓缓站起身，他望着两人离开的地方，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适。
生死由命，自己不过一场渡劫而已，朱茯苓为何救他？
……
长生池，为疗伤之地。
朱茯苓再次醒来，整个人正浸泡其中。
桃止山上的桃花飘落在池水中，带着淡淡的香气。
万里琼花的幻术终归解除了，她一身湿淋淋的白衣，长发凌乱，从长生池一路走到九宫殿。
来往宫婢皆面露异色，她却浑然不觉。
刚走到殿门口，她就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帝君为何还要带朱茯苓回来？莫不是喜欢上了她？”
朱茯苓顿住脚步，心悬在半空。
就听到程越熟悉地嗓音响起：“阿瑶，本君的话一直作数，此生只你一人。”
好一个此生只你一人！
她身体一晃，差点就栽倒在地。
朱茯苓阖了阖眼眸，泪水不觉顺着脸颊滑落。
也罢……是她愚痴……
此刻，她只想要回自己的孩儿。
她正要叩门，就听苏瑶问：“那朱茯苓之子该当如何处置？”
“朱茯苓不过一妖精，她生的孩子怎配做本君之子？本君已让昱律将其丢下天界。”
朱茯苓只觉脑中“轰”得一声，她心口郁结，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程越察觉动静，一挥手，殿门大开。
只见朱茯苓站在门口，满嘴鲜血，如墨的丝发随风吹动，一双清澈的眼眸此刻一片黯淡。
程越看着她此时悲楚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一痛。
“不去养伤，来这里作甚？”他冷声道。
朱茯苓赤脚一步步走进大殿，猩红的眼盯着这个她一直追随的男人，只觉满是陌生。
她质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程越冷眸微起波澜，但却被他掩盖：“自然。”
朱茯苓全身的血液倒流，她缓缓抬起手，用尽所有妖力，一根长鞭汇聚而成。
“将我的孩子还回来！”
她眼底夹杂着泪，朝着程越挥过长鞭。
程越从未想过听了他几千年话的朱茯苓会对自己动手！
他不查，脸被波及到，划出一道浅痕。
随即勃然大怒，一掌毫不留情挥出！
朱茯苓被狠狠击中，跌落在地，最后一点妖力被程越震碎。
她好恨，恨自己无用……
她三年怀胎，孩子生下后是男是女都不曾知晓，便失去了……
“大胆妖孽！帝君救你度过天劫，你竟敢恩将仇报，出手伤他。”
程越身旁的苏瑶抬起手，一把琼花扇锋利如刀，直逼朱茯苓的脖颈。
朱茯苓早已无力躲闪，她闭上眼，决心赴死！


眼看琼花扇朝着朱茯苓而去，程越心下一沉，悄然出手。
就见琼花扇忽然变了轨迹，朝着朱茯苓的脸颊顺势划去。
“嘶——！”
朱茯苓脸颊灼痛一片，却也逃过一命。
苏瑶没想到琼花扇会变轨迹，狭眸闪过一抹疑惑。
但她很快就掩盖住了：“若不是看你陪伴帝君近三千年，我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
朱茯苓费力抬头，满眼悲楚，侧脸一道刺目的血痕让人心惊。
“苏瑶上神，同为女人，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试问若是你的孩子遭此劫难，你该如何？”
苏瑶挥袖，美目闪过一抹嘲讽。
“你不过一小妖，怎能与我花神相提并论？！”
朱茯苓浑身一震，她看向一边一直未有言语的程越，苦涩一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
忘川。
朱茯苓拖着破败的身子，一路找来。
她要找到自己的孩儿，不论生死！
忘川河水一片星银，无数的恶恨暗藏之中。
奈何桥上。
“我的孩儿，你在哪儿？”朱茯苓惨白的一张脸，鲜血淋漓。
她一遍遍询问过往离世之人，看着他们无声的摇头，却不肯死心。
忘川找不到，她便找到人界。
此时，长安，时间已过七年。
只看这人间，万木枯黄，土地干渴。

人们跪在地上，祈祷天降甘露。

朱茯苓赤脚走在路上，长发凌乱，脸上的疤痕像是蜈蚣爬过恐怖至极。
朱茯苓不知道，自从她重伤被带回桃止山，人界开始万木凋零，天上更是很少下雨。
她艰难地朝着国师府走去。
也许，只有国师能够帮她了。
可她还没到国师府，就再也受不了烈日，重重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
朱茯苓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白衣袂袂的男子。
七年了，国师竟和当初一模一样，不显半点苍老。
她来不及疑惑，费力起身：“国师，朱茯苓斗胆求国师相助。”
李宸羿走上前，平静地看着她：“你的事我已知晓，人有旦夕祸福，非人力所能改。”
朱茯苓眼泪无声的掉落，喉咙哽咽：“你是说，我见不到我的孩儿了？”
李宸羿不置可否，他望着外面苍凉的一切。
“如今你该担忧的是自己，你可知……你真正的天劫现在才到！”
朱茯苓眼底满是震惊，当初程越明明帮她挡住了雷劫，为何她会再次遭遇天劫？！
她紧掐着手：“既是如此，我就更该见我的孩儿一面。”
她正欲走，李宸羿却拦住了她。
“也罢，再过七日，九星连珠之时，我施法，你便能见到他。”
朱茯苓听后，死寂的眼底满是希冀，她起身叩拜：“多谢国师。”
……
桃止山上。
程越狭长的眼眸倒影着苏瑶曼妙的舞姿，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他等了两千多年，如今心心念念的人醒了，可为何他却高兴不起来……
苏瑶注意到他的失神，停下舞步走上前：“阿焱，你怎么了？”
程越柔和地看着她：“如今人界万木枯黄，想必有一场大浩劫，本君欲去往人界，调查此事。”
苏瑶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前日她听说，程越在四处打探朱茯苓的下落。
现在他要去往人界，绝不只调查这么简单！
“帝君，阿瑶愿陪你一起前往。”
“你刚苏醒，身体还没恢复，不宜操劳，安心等本君回来。”
程越说完消失原地。


苏瑶温和的一张脸变得扭曲，可恨，这个小妖，竟敢夺她所爱！
当初她好不容易杀了为救程越而重伤的扶桑之神，顶替她成为程越的救命恩人……
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梧桐小妖占了便宜！
“来人，本仙身体抱恙，要去长生池修养。”
她想到前几天调查出，那妖女之子并没死，而是被程越藏在了长生池内，专门设了屏障。
……
人界，万物干渴，人们悲苦连天。
朱茯苓在国师的帮助下调息了两日，身体恢复了不少，头戴面纱同国师一起祈雨。
炎炎烈日，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人界处处哀嚎不断。
朱茯苓跪在李宸羿的旁边，心有不忍，低声询问：“国师，我们这般祈雨，有用吗？”
李宸羿眸色柔和地看着朱茯苓，眼底意味不明：“有你在，就有用。”
朱茯苓有些不明白，正欲再次发问，忽然周身狂风大作，天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䧇璍不少人抬头，大喊：“这是要下雨了。”
“老天爷快下雨吧！”
朱茯苓心底惴惴不安，这根本不是要下雨的征兆。
她太了解程越，只有他出现，才会风云骤变。
果然，下一秒朱茯苓脸上的面纱被吹掉，直接消失在众人眼前。
离开前，她只听有人大喊：“妖怪，她就是当初那个怀了两年还没生出孩子的妖怪……”
眼前再次变得清明，她已站在干渴的河床之上，程越覆手而立。
“本君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他冷声道。
朱茯苓眼底满是沧桑：“我跟随帝君近三千年，帝君说的话太多了，我不知道您所指何事？”
三千年，多么漫长的日子，回想起来却又是短短一瞬。
见她话中有话，程越不觉皱眉，走上前低头看着她：“修道之人不会真心待你。”
“那帝君可有曾真心待过我？当初帝君救我不假，可之后，我一路陪伴帝君，龙潭虎穴我不顾生死去闯，就连苏瑶上仙修养需仙草，都是我拼命采来的……”
“而如今……”
朱茯苓喉咙一哽，再说不出话来。
她早不是当初单纯的小妖怪，他说什么便信什么。
一丝慌乱从程越的眼底划过，他耐着性子道：“听话，同本君回桃止山，你伤害本君的事，本君可既往不咎。”
好一句既往不咎。
朱茯苓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戚戚一笑：“可帝君害我孩儿的事，我忘不了。”
程越冰冷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神色，他朝着朱茯苓伸出手，可还没碰到她，就看她连退数步躲开。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从前跟着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不再喜欢他了。
朱茯苓不愿意再多做纠葛，转身离去。
两千九百年了，她幻化成人形后，是程越教会了她说话写字，教会了她人情世故……
他如夫君，亦如父亲。
这份恩情，她知道再也还不了……
国师府外。
此刻围满了激动的民众，他们吵着要李宸羿将朱茯苓交出来。
灾荒之年，人们吃不饱，谁还会管什么国师不国师。
朱茯苓看着这一幕，止住了脚步，决定等九星连珠之时再来找国师。
她正欲找一处歇脚之地，忽然鼻息一阵沁香，一抹白色的身影落在了她的面前。
是苏瑶！
苏瑶凤眸轻蔑地看着她，红唇微启：“看着你这张脸，本仙真不舒服。”

朱茯苓心下微颤，后退几步：“拜见琼花仙子。”
苏瑶指尖聚集了仙力，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
“你还真是大胆，竟敢趁本仙昏迷之际，用本仙的样貌迷惑帝君！”
还生下了孩子！
苏瑶一想到这些，便气的发抖！
朱茯苓只觉下颚生疼说不出话，谁愿意做别人的影子？！
每个妖都能幻化出唯一的人形，可自己的人形是程越亲手所化，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不管是你的样貌还是名字，本仙都要取回，记住，以后你不许叫朱茯苓！”苏瑶将朱茯苓狠狠甩开，就要取她的面貌。
朱茯苓强忍着疼痛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回去，那属于我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苏瑶眯了眯眼：“你的东西？”
“这两千多年来，你所用的仙草灵丹，无一不是我得来的，既然苏瑶上仙醒了，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朱茯苓费力地朝着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