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逢萧玉也从报纸上总算是弄清楚了——为什么她去海上月那天,壹号公馆会有宴会。
原来是那天,他们军阀的会达成了高度统一——
所以,他们一致决定,要来壹号公馆聚一下,这一下,就变成了一场宴会。虽然仓促,但似乎都不太在意规矩,也就办了起来。
听说为了那天的宴会,小翠他们那个下午出去了好多趟,累得够呛。
逢萧玉:“……”
她缄默片刻,只能安抚地拍了拍小翠的头,然后,就让她帮自己去门口等莲容的信笺。
没过一会。
小翠拿着信回来了。
逢萧玉打开,莲容写的很言简意赅:“已经完全康复。”
这一句话,让她悬在喉头的几天的心倏然放了下去,连中午用餐时,都多吃了一碗。
尉和玉回来,就听见了这句报告。
他倚在沙发上,斜斜睨了一眼正从楼下下来的逢萧玉,淡淡说:“听说你今天胃口不错。”
逢萧玉:“……”
她就多吃了一碗饭,怎么还有人报告。
尉和玉捏了捏指骨,也没说是谁说的,只是从头顶到脚尖,扫了一眼逢萧玉,“确实是胖了点。”
很好,她怀疑尉和玉在内涵她。
逢萧玉抿了抿唇,看着男人起身,准备朝楼上走的步履,试探性地跟了上去。
一楼的喧嚣逐渐远离他们。
尉和玉随之停下脚步,侧脸冷淡,“跟着我做什么?”
莲容那一日的话,再次浮现在心头。逢萧玉抿抿唇,问:“下一次的拍卖会,能不能带上……”我。
尉和玉打断她的话:“为什么?”
逢萧玉一怔。
尉和玉淡淡:“我记得,我之前没有给过你其他的指令。”
逢萧玉抿住唇,说:“我想去看看拍卖会。”
她始终对莲容那句话很好奇。
尉和玉向下走了两步,站在逢萧玉上方的一个台阶,双指紧紧钳住她的下颚。
“你要清楚,我让你来壹号公馆是为了做什么的,不要搞错你的目标。”
下颚骨被捏得生疼,逢萧玉说:“宗都督近些日子很少在公馆里,我压根碰不上他几面。”
男人静静盯了她三秒。
而后,尉和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处,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夜晚的时候,尉和玉的副官敲响了她的门。
他说:“最近一周尉提督都不会再外出了。”
翻译过来是:他给她一周的时间,攻克宗文成。
短短一周内,怎么可能做到让一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再说了,这个男人的性格本来就多疑,并且,他还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是冲动又野蛮的。
所以,逢萧玉思考了一整天,也没有思考出一个好方法。
即便是‘日久生情’也需要一个过渡的阶段,现在来看的话,还是她最先提出的方法更简单,让沈嘉实和宗文成起斗争,两败俱伤,她才从中下手,就是这种方法风险太大。
她曾经一度挑起过,可是,又被现在动荡的局势压了下去。
到这里,逢萧玉不得不说,男人总是会用理性面来思考,为了掌控对自己最有力的那一面,而不择手段。
碎金阳光自窗棂口斜斜射进来,照在盖住面容的书脊上,往下绵延而去,是长长的米白的长裙。
踏出房间的脚步戛然而止。
男人神色暗晦不明,目光触及处,小羊皮鞋蹬在地面,纽扣半解开,是柔软的ᵚᵚʸ白袜子,和脚踝上的白皙肌肤,裙摆也因睡姿卷到膝盖上。
半梦半醒间,是有人替她扣紧了小皮鞋上的纽扣。
她睁开惺忪的眼,拿下盖在脸上的书,往下一望,宗文成正单膝跪在地上,手掌托着她的脚。
逢萧玉只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没有惊呼,更没有吃惊。
声音带着午睡过后的沙哑,“宗都督怎么在这个时间段过来了?”
“过来看看。”他起身,抽走逢萧玉手中的书。
原先是副官报告,说逢萧玉在书房睡着了,问他要不要喊醒。
宗文成觉得有趣,就过来看看了,倒没想到看到意料之外的画面。
而后,宗文成双指夹着厚重红书脊,一翻,里面还夹着一本小书,是专讲一些男女情爱的,越往后面翻越是大尺度的东西,很少的字,基本上都是画。
逢萧玉顺着他的眼色,下意识想夺,又被男人轻而易举地举起来,扑了个空。
他扬了眉:“逢小姐有喜欢的男人了?”
逢萧玉咬了咬下唇。
宗文成侧过去,看向逢萧玉,唇边笑意更深:“总不会是我家尉老三吧。”
那明晃晃的笑意却没到他的眼底,翻涌的阴沉暗涌险些将她吞没,她摇了摇头:“不是的,就是无聊看看。”
宗文成问:“海上月教过你们识字?”
逢萧玉别过脸,“没有,是私下学的,千万别告诉别人。”
她的眼神紧张地往门外瞟,像是担心有人发现,压低声音偷偷道:“海上月很多人都不识字,红姨只让我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宗文成缄默不语。
他没说信,或是不信。
垂下眼皮,男人扫过书上内容,在逢萧玉央求的目光里,他看似后退了一步:“既然这样,那我教你吧?”
逢萧玉犹犹豫豫:“真的可以吗?”
宗文成笑了:“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是壹号公馆,又不是海上月。”
“那就拜托你了,宗都督。”她面色诚恳,抬手直接握紧宗文成的手。
小拇指作势无意地蹭过男人肌肤,她踮着脚,又往宗文成身上靠了会,清新的香味钻进鼻翼中,可她不施粉黛,眉眼干净,颠覆了宗文成往前对逢萧玉的印象。
不再是艳丽的红玫瑰,也不再是能够燃烧一切的火焰。
他好似发现了她的秘密。
男人的目光久久未动,逢萧玉轻轻抿了唇,意识到自己这番动作好似过分亲近了,松开手,就往后退。
只是太过心急,她压根没注意到脚下的毛毯,被带出一个踉跄的步伐。
宗文成长臂一伸,牢牢将她箍在怀中,扶稳后,才松开。
这个时候,逢萧玉的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她从未如此丢脸过,喃喃:“谢谢。”
宗文成斜斜睨了她一眼,门外副官敲了两声门。
他立即改了口风:“不用客气,不过教学的事情,现在可能不行,改天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聊聊。”
逢萧玉点了头。
随即,从宗文成的怀抱脱离开,步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
门外的副官想朝她打个招呼,都被她忽略了过去,远远看过去,是逢萧玉同手同脚走路的样子,副官纳闷,心下嘀咕着逢萧玉今日的不同寻常。
宗文成抱臂,瞧了眼他的神色,说:“看什么呢?”
副官笑道:“总觉得逢小姐今天不一样,难不成——”
他暧昧的目光朝着宗文成身上移,没有说明,目光却已经说了个透,他觉得是逢萧玉爱上宗文成了,不然哪有小女儿的娇羞。
一顶帽子被扣在副官的头顶,与此同时,男人的声音更凉薄了些:“别瞎猜。”
要是逢萧玉这么容易动心,这场游戏就失去了乐趣。
……
被惦记的逢萧玉摸了摸鼻尖,看着站在窗前的男人。
步履微顿。
她的眼风掠过他,大步加速,朝着自己的房间走。
尉和玉在她经过那刻,淡淡出声:“太廉价的女人可得不到什么男人的青睐。”
对此,逢萧玉只回了一句:“我知道。”
随即,她就进了房间,锁好门。
关于尉和玉的话,逢萧玉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猎物上钩的太早,会让猎人失去耐心。
可尉和玉其实搞错了一点,她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她的目标看上去是宗文成,但实际上,还是他尉和玉。
双指摩挲间,她微微托腮,坐在书桌前发着呆。
微醺的阳光下,尉和玉站在花园里,卷着袖子,宗文成看见了他,正大步走过去,两个人好像要较量自己的枪法似的。
一声激烈的枪鸣。
她低下头,在一个小便利贴的纸上写了一行字,交给小翠。
小翠不明所以,逢萧玉微笑着说:“你交给花园里的副官就好。”
人从房间退了出去,照办了。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
房门被不甚明显的两声敲响了。
逢萧玉对着外头高声问了句:“什么事?”
男人没说话,只是走了进来,攥住她的手腕,往上提。
时候,逢萧玉正在换衣服,她急忙捂住胸口,可男人目光从她胸口划过,就回去了。
他淡淡问:“那张小纸条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为了把尉和玉勾过来的一个方法而已。
那一张纸条,逢萧玉只写了一个字:宋。
尉和玉看见,就会以为她在内涵宋浅,会怒气冲冲上门找她;倘若是宗文成看见,也不妨事,她大可以说还是想知道宋家往事,他或许不会告诉她,但总归不会误会上门。
总归是有利而无一害。
浓密的睫毛微眨,她的睫尖蹭过他的胸膛,一个似蜻蜓点水般柔软的吻压上他的下颚,无辜盛满澄澈眼瞳。
她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摆明了就是装不知道。尉和玉眼睑低垂,大拇指沿着动脉微微划过,须臾间,逢萧玉就感受到了危险的味道。
男人轻轻挑开唇边,“知道刚刚比枪法谁赢了吗?”
“……谁赢了?”逢萧玉顺从的问。
她刚刚看了会,但因为距离太远,最后枪击的结果,她也不甚清楚。
手上力道收紧,勒出皮肉道道青红色,逢萧玉忍住痛,视线撞进男人眼眸里,他的情绪毫无波动。
“我赢了,”他忽而拉长语调,将逢萧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他说:“因为那个角度,刚刚好和射向黄于贵的角度一样,正好我先前练了练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这个人名陌生而耳熟。
在磅礴的记忆海里,逢萧玉想起了这个名字,也想起那个小马成衣铺里的女人。
观察到逢萧玉瞳孔剧烈抖动间,尉和玉桀骜地压了眉,口吻很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没错,他女儿也是我杀的。”
即便他没有亲自动手。
逢萧玉抿紧了唇角。
着她近似胆怯的模样,尉和玉索然无味地松过手,嫌恶擦过指尖,“所以少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招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