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若惜阖上笔记本,目光深深,在季景行脸上定了几秒,复又收回,“元宇宙是否是炒概念,那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的点是评估李总的艺术品价值。”
他继续说,“国内目前没有把 NFT 列入虚拟货币范畴,腾讯和阿里这些互联网巨头发行 NFT 也都谨慎,完全删去 NFT 字样,改为‘数字藏品’。目前在中国,NFT 的定义就是数字藏品。”
季景行犹如醍醐灌顶,李盈诺这一单评估要点就在于,被盗 NFT 的唯一性。
正是这种唯一性,使它的价值很难完全界定准确,这也是这单的难点所在。
季景行回过神,“边总,基德是希望借助李盈诺的影响力以及 NFT 在国内的势头,在北京站稳脚跟,从而北上拓展业务?”
季景行挑了最重要的一条说,半肯定半问的问他。
沈若惜唇角含着淡淡笑意,眼睛里的光亮,也跟着明媚起来,衬得他整个人有种晴朗的静谧。
他站起身来,走去窗边,垂下头看中央商务区高楼大厦密布,他叫她,“季景行,你过来。”
季景行走了过去。
两人并肩从 46 楼往外看。
窗外,无数栋摩天大楼,建筑线条硬朗,直耸入云,仿佛要刺破天际。
沈若惜就那样静静站立在窗前,抬眼望出去,满目繁华,“五年前,我租下这里整层写字楼的时候,有人说我太冒进,也有人说我初生牛犊,没被市场教训过,一时狂傲。”
“那时,很多公司都不愿来这里入驻,写字楼也一直空着,一到晚上漆黑一片,大家都把这片商务区叫做鬼城。”
沈若惜淡笑,眼神中却满是意气风发,“现在,”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落地玻璃窗,“这里已经变成了繁华的不夜城,无数办公室的灯光彻夜不息,几层深的车库位置永远打挤。”
季景行接过话,声音镇定自信,“但基德脚步不会困在这里,边总是想让它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此时此刻,她和沈若惜仿若站在了云端之上,他们都打算伸手够到璀璨夺目的太阳,皎洁清白的月亮,繁华点点的群星。
窗外,浅灰色的云层重重沉在重庆的上空,冬日的阳光隐在厚实的云层深处,只几缕淡淡的光线从云朵的缝隙里射出,洒出一条条隐隐可见的光斑。
沈若惜侧过头,季景行目光笔直,直直望向天空深处的那几缕光柱,一脸坚定。
沈若惜也是第一次这样静静打量季景行,他的眼睛,一点点从她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移,一直落到她眼睛里的时候,沈若惜就懂了。
只要他想往云端之巅走,她一定会跟着他一路走到底。
沈若惜淡然一笑,好一阵,缓缓开口,“季景行,我知道你有信心。”
季景行转头看向沈若惜,见他一身挺拔,面朝窗外,神色淡淡。
季景行轻声说,“边总,不论基德走多远,我们一定不要忘记我们为什么出发。”
她的话点到即止,做大做好,做到最独一无二,不只是为了明目张胆的商业利益。
而是,他们能做到最高的位置,是为了得到些微的话语权,能让这个行业有一点点改变。
季景行看着沈若惜,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卓然而定的固执。
沈若惜回身迎向她的目光,他低头笑了笑,声音低低的,温柔谦逊,“季景行,我听你的。”
听着沈若惜的回答,季景行的心仿佛跟着窗外冲破云层的阳光明亮起来。
她笑了下,复又转头看向窗外,一眼望出去,天光大亮,太阳悬在云层之外的天空上。
季景行心里悄无声息泛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明亮,就因为看到一向冷厉独行的沈若惜,忽然柔声说话的样子。
她想笑,想要告诉沈若惜,他忽然温柔的样子,其实还蛮……蛮有趣的。
可是一想到北上开疆拓土,又是棘手的 NFT 案子,得到和风险是并存的。
如果一路顺畅,顺利完成这次评估,那么基德北上的苗头,势必如星星之火。
可是伴随的风险,又是深不可见的……
沈若惜似乎也意识到了季景行忽然严肃,纠结的神色。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意识到她在出神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垂下头,手指会悄无声息的一下一下有节拍的微动着。
沈若惜敛回心思,恢复肃日里的决然,“季景行,机遇和风险从来都是双生子,商业世界里,他们从不会单独出现。”
“有时候,你想走的更高更远,就得踏着风险,往前走。”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往里面走,窗外的阳光,跟着落在他身上。
季景行转头看沈若惜。
他慢步走回自己座位,从容坐下。
季景行仍旧站在窗边,看着沈若惜,“边总,我清楚这一单的风险。”
沈若惜抬眸凝视她,他也不着急说,只是静静听着她说。
“黑客一直没有将这件数字藏品出售,显然是在待价而沽,想卖个好价。到时候,如果我们评估价比黑客出手价低,必然会让委托方蒙受损失。”
她走过来坐下,“那些流量为王的营销号和自媒体,还有全国那些盯着基德的评估公司,势必都会盯着我们,这一单,现在在我们手里,基德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沈若惜抬眸看向她,目光淡淡,让他看上去一身沉静,透着往日的凛冽和不可一世,“所谓的对立面,战到底了,就是正立面的王。”
沈若惜一直有他的王国,他是那个王国里的王。
沈若惜也曾说过,他的王国里,有季景行的……
季景行一头扎进部门事务中,将所有事情理顺后,订了周六一早飞机。
她和沈若惜准备去北京,与李盈诺见面亲自聊一下案子细节。
当晨曦的光芒穿透薄雾,整座北京城笼罩在温柔的金色之下时,沈若惜和季景行已经落地在大兴机场。
从摆渡车上下来,阳光耀眼,迎面被寒风灌了一脖子,季景行紧了紧厚厚的羽绒服衣领,往出口去。
沈若惜走在她旁边,话不多,步履沉稳坚定。
季景行回头看去,宽阔的停机坪上停着从各处飞来,又要飞往各地的飞机。
看着远处天空里长长的飞机云,季景行心里升腾起一股不踏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