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安遭安静得只剩下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严慕舟的眉心慢慢皱成了一团。
他仔细打量着安遥,片刻后:“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
在严慕舟的记忆里,安遥是个脸上时常带笑的女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得抑郁症!
而听着他笃定的否认,安遥也跟着笑了:“当然不可能,逗你的。”
严慕舟明显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是不悦。
“以后这种玩笑,不要乱开。”
安遥顺从的点了点头:“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课吗?”
说到这儿,严慕舟才记起自己回来的目的。
“苏雅想出去旅游,我回来取几件衣服。”
闻言,安遥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
“出去玩啊……”
她呢喃着,不由想起两人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严慕舟刚进入大学做教授,她也刚入幼儿园做老师。
两个人都忙到不行,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谁都没想到,这场蜜月旅行一拖就是八年。
到现在,也再没了出去玩的机会。
“你们打算去哪儿?”
严慕舟却没有回答。
那一瞬间,望着他眼里的为难,安遥突然意识到了,他在怕,怕自己跟去,怕自己破坏了属于他和苏雅的快乐。
心疼起来能有多疼呢?
安遥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大手用力捏紧,下一瞬就要爆炸一般。
她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平静笑意:“不说算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嗯,你自己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严慕舟嘱咐着,便上楼准备收拾行李。
安遥跟在他身后,习惯性的提醒:“那件黑衬衫是熨好的,你可以带去。”
“贴身衣物要放在收纳袋里,还有洗漱用品,别忘了。”
“这是剃须刀的充电器,和手机的充电器放在一起,省得找不到。”
……
一句句,就像过去八年的唠叨。
直到目送着严慕舟出门。
安遥终究是没能忍住:“慕舟,能早点回来吗?”
严慕舟回头看她:“抱歉。”
又是这句话,自从离婚后,严慕舟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安遥指甲紧抠着掌心,忍着眼眶的热意,哑声道:“我说了,对我,你永远不必抱歉。”
毕竟在这场婚姻里,一直是她自找折磨。
哪怕对方放她自由,她却像折翼的鸟,心甘情愿的圈在这牢笼中。
……
严慕舟离开后,安遥不愿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沉溺在那些过去的回忆里。
她销了假,来到幼儿园。
看着底下那些稚嫩的孩子,安遥不自觉抚上小腹。
她曾经,也想过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但现在想想,幸好没有。
要不然,拥有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妈妈,和一个爱上别人的爸爸,孩子该多苦啊!
想着,眼眶又有些发热。
恰逢有孩子叫她:“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安遥忙收敛情绪,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去。
下一瞬,眼睫一颤。
原本压下去的泪意在此刻翻涌而上,再也忍不住。
那书上,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话:“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那一句诗词,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醒了本想装傻的安遥。
下班,回到家。
站在玄关处,安遥环顾着这间房子。
八年前结婚时,她和严慕舟一起选定了这里,然后开始装修,布置。
这里每一块地砖,每一件家具,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选出来的。
那时两人的父母还在打趣:“早知道你们这么情投意合,早早就让你们定下来了,何苦还拖延了这么多年。”
然而,他们不知道,安遥与严慕舟之间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谎言。
欺骗了父母,也欺骗了安遥。
垂眸掩去那些情绪,安遥从楼下开始,一点点收拾起了屋子。
屋里面有关她的那些东西,被她尽数收齐放在纸箱子里。
然后一股脑的扔进了门外的垃圾箱里。
等严慕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空旷,几乎寻不到半点安遥痕迹的‘新房’!
他站在门口,眉心紧蹙:“为什么把东西都扔了?”
安遥轻浅笑着:“旧了,也该换了。”
“再说,你那么喜欢苏雅,想来不久就要结婚了,这里再有我的痕迹不合适。”
“你,该干干净净去迎接新人生。”
听着安遥的话,严慕舟喉咙哽了瞬。
“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
安遥停顿了瞬,露出身后的行李箱,“只是,我要搬走了。”
严慕舟眸色沉了一下:“房子找好了?”
“嗯,距离幼儿园很近,通勤更方便。”
安遥说着,朝严慕舟走来,本想抱抱他,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只是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再见。”
说着,她就越过严慕舟往外走。
男人拉住她:“我送你。”
“不了。”安遥拒绝的果断。
严慕舟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坚定的眼,一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只能目送着她离开。
安遥拖着箱子一步步往前走,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可行到半路,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却没想到严慕舟还站在门口。
她眼中不由酸涩,涌上些泪意。
迎着阳光,安遥挤出个很温柔的笑。
“慕舟,要幸福。”
哪怕没有我。
……
去到新房。
安遥坐在寂静空旷的屋子中,思索着该怎么告诉父母自己和严慕舟离婚的事。
消息还没发出去,却是先接到了母亲的短信。
“遥遥,妈已经从那里搬出来了。”
看着这行字,安遥顿住。
母亲从那个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里搬走,就代表着,那里也不再是她可以依靠的家了……
父母离婚,她失去了一个家。
和严慕舟离婚,她又失去了一个家。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做她身后的支撑了。
积压了好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安遥趴在床上,无助地哭起来。
低低的啜泣声在整间屋子里回荡。
直到此刻,安遥才终于明白那句话——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