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深站在门口，黑发微乱，呼吸有些急促，一双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怔怔看着病床上的人。
和那天相比，顾星妍更瘦了。
左脸有结了痂的伤，而红肿的右脸有着清晰的巴掌印。
含泪的双眼浸着不可置信和说不出的思念挣扎。
陆砚深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似是从喉间挤出了声音：“顾星妍。”
低哑的呼唤震在顾星妍心上：“小叔……”
话刚落音，泪水便涌出了眼眶。
仔细想想，他们不过五六天没见面，可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辈子，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何思辰有意想把空间留给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的“叔侄”，可没想到秦霄宇的话却戳破了这算久别重逢的气氛。
“我以为你要等法院通知才会知道顾星妍的事呢。”
他倚着桌，言语间是显而易见的针对。
闻言，陆砚深心不由一紧。
他压着胸口刺痛走了进去，可看着顾星妍的模样，却又再难说出一个字。
何思辰轻咳两声：“秦律师，我正好有些事问你，咱们出去说吧。”
秦霄宇眸色微亮，瞬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也没拒绝，而是用着挑衅的口吻又补充了句：“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输给我，不然你的招牌可就砸了，金牌律师。”
说完，秦霄宇故意似的捋了下顾星妍被苏父抓乱的头发。
见状，陆砚深眉目一冷，整张脸在瞬间黑了。
等离开病房，何思辰叫住秦霄宇，万分不解地问：“你这么针对寒夜干嘛？”
秦霄宇双手插着口袋，脚步未停：“对手之间的针对不是很正常吗？”
何思辰撇撇嘴，心里更加疑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顾星妍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上诉。
难道……
何思辰忐忑猜疑：“秦律师，你不会是……喜欢上顾星妍吧？”
听了这话，秦霄宇停下脚步，转头一笑：“现在还算不上，以后说不准。”
话落，他抬腿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秦霄宇又丢下一句：“对了，顾星妍的手术费我负责。”
何思辰愣在原地，回想起刚刚顾星妍和陆砚深眼神之间的交流。
他不是瞎子，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情场白痴，他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叔侄”关系。
如果秦霄宇和方颖都掺和进来，这局面……
何思辰头疼不已：“怎么什么事都搅在一起了？”
病房内，李琳处理好顾星妍手背的滞留针后才离开。
不算大的空间只剩下了她和陆砚深，气氛也逐渐微妙。
顾星妍低着头，呼吸因为刻意PanPan的压抑而有些重。
以前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陆砚深说，现在反倒一个字都没了。
“你……”陆砚深看着那消瘦的双肩，语气低沉，“还好吗？”
刚说完，他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说这些废话了。
顾星妍忍着眼眶的涩意，艰难地拉扯嘴角：“很好。”
她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面对那张不知道在梦里出现了多少次的脸。
相距不过半米的距离让她清晰地看清了陆砚深眼中的血丝。
顾星妍眼睫颤了颤，声音轻却无比清晰。
“小叔，别忘了我的话，不要熬夜……”
关心的话像针扎进陆砚深的心口，痛感却在全身漫延。
他看着顾星妍，突然想起了季父的话，那颗认定她犯了罪的心不断动摇。
“你为什么不怪我？”陆砚深哑声问。
顾星妍沉默，眸光却渐渐黯淡。
她怎么会不怪。
从和陆砚深分别后，她不知道自问了多少遍：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可她没有资格。
陆砚深是律师，为己方当事人辩护是天经地义的事。
顾星妍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是我的错，我从小就不学好，总让小叔失望。”
闻言，陆砚深喉间一紧。
他视线一转，落在墙上的病床卡上。
姓名：顾星妍。
住院原因：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她没有撒谎。
良久，陆砚深才挪动双脚走到病床旁，他控制着手，轻轻理着顾星妍的头发。
亲昵的动作让顾星妍愣住。
她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时的记忆好像也跟着涌出。
直到掌心下的黑发顺好了，陆砚深才收回手：“上诉，让秦霄宇做你辩护律师。”
听了这话，顾星妍眼中升起抹诧异。
可不等她说话，陆砚深突然转身走了。
“小叔……”顾星妍哑然，望着病房门，久久没有回神。
她以为陆砚深会有很多话对自己说。
也许会认为自己受了委屈，也许会安慰自己不要放弃希望，也许……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正在写记录报告，可手中的笔突然被抽走。
他抬头一看，只见陆砚深绷着张脸站在身边。
第六感告诉他，这家伙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陆砚深冷声开口：“你手下的那个病人就是顾星妍。”
怪责的语气让何思辰皱起了眉：“对，可我也不知道她就是你‘侄女’啊。”
两人虽然关系很好，但高一那年他转学了，和陆砚深的联系基本靠网络和电话。
而对于那个“侄女”，他是连张照片都没见过。
陆砚深唇线微动，将笔丢还给他：“她能做手术吗？”
闻言，何思辰怔了瞬。
他以为陆砚深率先关心的会是顾星妍伤人的案子，或者再追问自己隐瞒的事。
“能。”何思辰点点头，也正经了下来，“但手术费她可能负担不起，而且她也不愿意做手术。”
听着这些话，陆砚深的眉头打了结，一种近乎自责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你安排手术，其他的事我负责。”
“你要帮她出手术费？”何思辰一脸惊讶。
陆砚深冷嗤：“听你的语气，你觉得我很穷？”
何思辰讪讪一笑：“不是，只不过秦霄宇也说过会负责顾星妍的手术费……”
他话还没说完，陆砚深的脸已经黑了。
想起刚刚秦霄宇摸顾星妍头那熟人似的模样，他就满心不快。
这种膈应感已经快超过对输给秦霄宇的不甘。
“不用理他。”
何思辰拿起笔，正要重新写时，突然想起顾星妍取保候审的事。
“对了，顾星妍的取保候审是你办的？”他问道。
陆砚深神色微凝：“不是。”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思，到底会是谁帮了顾星妍？
这时，李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何医生，顾星妍不停地咳血，已经昏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