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凯转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后看向沈卓：“我想能让顾澜决定留下来，不只是因为她放不下那里的病人，或许和你也有点关系吧。”
他还记得那天他看见沈卓和叶知薇两人站在坡上，遥遥望着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
在得知他和顾澜是夫妻后心底更是替顾澜不值。
甚至对沈卓的不珍惜感到生气。
然而顾澜已经走了，沈卓因为她的离去选择自杀，孟云凯心底只剩下了遗憾。
他和他爱的人分开了，但他还能亲眼看见她过得幸福。
但沈卓和顾澜不同，他们甚至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孟云凯眨了眨酸涩的眼，从口袋里拿出两本巴掌大的册子递给沈卓。
沈卓木木地转过头。
两本册子大小一样，但是一本比较新，另一本却很陈旧，皱褶处都已经变白，像是被人翻阅过很多遍。
“这是她的。”孟云凯解释道，“她说如果她回不来了，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闻言，沈卓眼眸一震。
他立刻伸手接了过来，翻开了那陈旧的一册，里面是陌生的字迹，很多地方墨水都被晕开了。
首页左上角，写着“阮成骁”三个字。
沈卓愣了愣。
是顾澜的爸爸！
里面记录着阮父在做无国界医生时的点点滴滴。
而另一本新的册子是顾澜的，那片娟秀熟悉的字迹就像炭火烧红了沈卓的眼。
第一页就写着她做医生的初衷，不只是为了救死扶伤，她还想像阮父那样大仁大义的无国界医生。
而后便是在A国援助的每一件事，每一次感慨。
在最后一页，她画了一面国旗，下面的字迹已经不如前面工整。
——若我还能回到故土，必走遍山川，将“生”的希望带到祖国每一个角落。——
在边角处有一滴眼泪落下的痕迹。
沈卓看着，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顾澜是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中写下这段话的。
但他可以感受到顾澜想活下去，她不只是想活下去，她还想让其他人活下去。
她很努力的求生，只希望能健康的回到家，去救助更多被困在疾病伤痛中的人……
孟云凯看着沈卓将册子贴在胸口无声地哭着。
他也忍不住哽咽道：“她在那样绝境里也没想过要放弃，而你呢？你捐献遗体，可你全身的器官能救活千千万万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吗？”
孟云凯的话就像一颗响雷在沈卓脑子里炸开。
这样的奉献从来都不是医护人员想要的。
他们是时时刻刻与天争命的人，是从不向死亡妥协的战士！
“对不起……”
沈卓嘶声低喃了一句，颤抖的双手小心地护着怀中的册子。
这像是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悔，又像是在向顾澜的亡魂道歉。
孟云凯低头松了口，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好活下去吧，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闻言，沈卓心底淌过一丝暖意，好像顾澜就在她耳边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也像是在梦中那样，她说要替她好好活下去。
沈卓抬起头，一字字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什么？你要辞职？”
宁静的午休时间，主任办公室传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主任震惊地看着眼前脸色还很苍白的沈卓，语气里满是不解。
沈卓点点头，带着不可转变的坚定：“我已经想好了。”
主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少御，我知道你因为甜甜的事很难过，但是我们是医生，有些事必须要扛过去……”
“主任。”沈卓打断他的话，眸光微亮，“我要去完成甜甜的遗愿。”
闻言，主任愣住了：“遗愿？”
沈卓又点了点头，微涩的眼眶泛了红。
他并不是不当医生了，而是要替顾澜带着“生”的希望走遍山川。
他知道祖国很大，他走不完，但“漫天星辰，微光不灭”，哪怕夜再黑，这光芒也不会被磨灭。
主任深知沈卓的性格，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良久，他沉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明白，这里永远会等你回来。”
在接到上级的批准后，沈卓开始收拾行囊，定下准备出发的日子。
他将装着顾澜骨灰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内，而后拿起一张他们的合照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起放进去。
沈卓红着眼，忍泪笑着：“我们一起走。”
“叩叩叩——”
剧烈的敲门声像雷一样在整个房间炸开，刺耳的让人心烦意乱。
沈卓微蹙起眉，走去开门。
是阮母和阮天翎。
阮天翎与上次见面没什么变化，只是阮母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双眼通红，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让原本苍白的脸更多了几分憔悴。
“妈……”沈卓眸光微暗，心头更是发闷。
“甜甜呢？”阮母伸手推开他，不过阮天翎的劝阻冲了进去。
她掀开沙发靠垫，又将茶几的抽屉一个个打开，哑声念叨着：“甜甜呢？甜甜在哪儿？”
阮天翎心痛地看着阮母：“妈，您就让姐跟他走吧。”
闻言，沈卓心一震。
他望向阮天翎，哀戚的目光中多了丝感激。
他大概也猜到了，阮天翎是瞒着阮母将顾澜的骨灰给他的。
而阮母却发现了，所以才来这儿找他的。
阮天翎的话像是刺激了阮母，她将手里的书狠狠砸在地上：“她是我的女儿！”
她瞪着沈卓，像是在控诉他这两年对阮家、对顾澜的薄凉。
在她心里，顾澜是她的女儿，而不是沈卓的妻子。
面对阮母的抗拒，阮天翎没有办法，只能将目光放在沈卓身上。
如果不让阮母放下，她绝对不会让沈卓带着顾澜离开。
沈卓深吸了口气，抑着和阮母同样的心疼走上前：“妈，我要带着甜甜……”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阮母的激烈反对。
“不行！”阮母已全无人师的冷静和沉着，她此刻就是个失去孩子的无助母亲，“我不能再让甜甜离开我……”
“嘭”的一声，她瘫坐在地，沈卓和阮天翎赶忙上去扶住她。
沈卓伸手间，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圈绷带。
阮天翎一愣：“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