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茉平复了心情，连嚼几口的兴致也没有，将馄饨囫囵吞了下去。
饥肠得到抚慰，心里好像也不那么委屈了，她浅笑着向阿姨致谢。
此时，身后的KTV里响起一阵喧闹声。
裴若卿喜欢热闹，喜欢被人围观，这跟苏月茉的性子正好相反。
看裴若卿玩得正尽兴，她准备给小夫妻俩发个信息偷偷溜走。
就算撇开跟裴峥的尴尬会面不谈，湿衣服粘在身上着实难受，加上刚才淋了雨，稍微有点头疼。
肖阿姨像是会读心术似的，整理好了厨房，揽了下她的手臂说：
“苏小姐，衣服湿着不舒服，去客房里冲个澡吧，里面有换洗衣服，都是新的。”
“不麻烦了，我还是先回家吧。”苏月茉浅笑着摆手拒绝。
“裴小姐定的蛋糕马上就到了，她吩咐要等你来切的。”肖阿姨不由她分说，领着她进了客房。
想想也是，在闺蜜最高兴的时候失约，也太不够意思了，搞得像吝惜祝福似的。
苏月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酸臭味，顶得脑子发晕，她飞快钻到了浴室里。
......
阳台上，裴峥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保姆肖阿姨发来的短信：【苏小姐那边照顾好了。】
裴峥抿了抿唇，轻声出了一口气，回：【谢谢阿姨。】
关了手机，裴峥拍了拍口袋里没带烟，摸了几枚清口糖一股脑扔进了嘴里。
雨声渐弱，疾风未停，夜风掬了一捧细雨砸在他身上。
他喉结动了动，舌尖泛上一阵酸涩。
这一瞬间，硅谷之光、天才股神、天使投资人这些赞誉之词通通没了意义。
她仅用一滴眼泪，挫败了他所有的骄傲。
他的茉茉，这些年过得不好。
......
冲完澡，苏月茉用吹风机吹干了自己的贴身衣物，从衣柜里取了一件素白色直筒连衣裙换上，对着镜子挤出一丝笑容。
《华严经》里有一句偈语说，“欲做诸佛龙象，先做众生马牛。”
换言之，人吃饱了收拾利索了，就是为了接受生活吊打的。
以她有限的人生经验判断，凡是硬着头皮去做的事儿，都能让人长进不少。
你的失意碰上别人的得意很正常，你的落魄碰上他的风光无限，自然也正常。
再回到KTV的时候，场子已经完全热了起来。
酒过三巡，楼下的男士们也挤到了楼上，本就不太宽敞的房间里塞了二三十个人，打眼望过去群魔乱舞。
“苏苏过来！”裴若卿扯着嗓子冲她招手，揽着她坐到茶几前。
苏月茉微笑着跟围坐在身边的人致意，抬起眼时，跟一双冷若冰霜的丹凤眼撞到了一起。
真是冤家... 屋漏...狭路...
苏月茉无奈的想，今晚回家一定要买本易经揣着，出门前先给自己卜一卦。
尹雪应该是会议结束后，回家精心装扮了下。
她妆容精致，头发松软，身上穿了一件洋红色V领小礼服，看裁剪就知道得抵她几个月的薪水。
“苏月茉？”
尹雪打量了下她一番，丝毫没有几个小时前在会议室那股客气，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怪尹雪会吃惊，今晚在场的其他姑娘也都是家境优越的小名媛，苏月茉站在这群人里显得格格不入，特别像以前考试做的题：
选出一个与其他几个不同的选项。
苏月茉倒是不意外尹雪会出现在这里。
整个华港市也没多大，名媛圈里拉帮结派，按照概率统计每三个里就有一个死对头。
用裴若卿的话说，只要没被同一个人睡过，见面不掐起来的都是朋友。
裴若卿揽着苏月茉的肩膀，头抵在她的颈窝对尹雪说：“苏苏是我和程诚的红娘。”
“哦，”尹雪笑着挑了下眉毛，唇角扯了扯：“我说呢。”
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怎么会凑到一起的。
尹雪眉峰高高耸立着，骄傲感是天生的。
她漫不经心的从茶几里捞起一杯酒，抿了半口说：“这酒还不错，有点品味。”
“当然了，这是我哥从布根地带回来的，”
裴若卿高声应了，随即夺下尹雪的杯子，墩在茶几上说：
“你一个人干喝有什么意思，我们来玩游戏吧！”
“哎！游戏了游戏了！”KTV前一个蓝头发女孩闻声招呼了一群人，望着裴若卿问道：
“玩啥好呢，点将，骰子，人在江湖飘，还是...?”
"Never I ever，" 尹雪忽然接了话，挑衅的看了看裴若卿说：“敢么？”
“我连婚都敢结，玩个游戏有什么不敢的，切！”
裴若卿冲尹雪扬了下手，双手紧紧抱着苏月茉的胳膊，拉着她坐在沙发中间，她几次想挣脱都被裴若卿牢牢捉住了。
这个丫头，做什么都得扯着她，高中那会儿上厕所都得她陪着。
天知道，她真不想跟尹雪靠这么近，因为今天幸运之神是站在尹雪那边的。
“哈哈！你们完了！”
程诚从门口走过来，伸手揉了裴若卿的头发一把，用大拇指往身后戳了戳道：
“裴峥玩酒桌游戏是高手，能喝死你们！”
苏月茉顺着程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裴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包间门口。
灯光昏暗，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颌骨锋利的线条。
他揣着胳膊倚在门框上，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衣扣开到第二个，胸膛光洁白皙，声音里带着股慵懒：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还是那副狂拽的模样。
尽管裴若卿不断在她耳边夸赞，说裴峥现在已经变得沉稳又绅士，可那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今天一见，她还是觉得裴峥本性难移，沁入骨髓的小痞子天性不会变。
裴峥荡着长腿从门边踱了几步，从身后的KTV吧台拖了一把皮质沙发椅，在她斜后方位置坐下。
裴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保持着最恰当的肢体距离，既不会近得让人手足无措，又不会远得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不受控的，心脏又怦怦过速。
老鹿，你今天闹挺得过分了啊。
裴峥蹲在身后，苏月茉想逃离这个游戏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玩。
游戏规则她听裴若卿说过，就是每个人说一个自己从没做过的事，如果有人做过，那做过的人就要罚酒。
这个游戏看着简单，罚起酒来是非常凶的，毕竟有点感情经历的人都有与众不同的高光时刻。
“行，那我先来。”
尹雪瞥了一眼坐在她正后方的裴峥，得意的抿了下唇。
尹雪从容起身，攥着酒杯环顾了一圈，慢吞吞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跟自己的同学，约过炮。”
“操，开始就这么劲爆！”人堆里一个男生说了句。
全场静默，鸦雀无声。
尹雪说这个心里是有底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在夜店里阅人无数的浪里小白龙，搞不好在场就有胡搞过的，都混一个圈子的谁不知道谁呢。
“诚实点啊，都是这么守规矩的人么？”
尹雪叉着腰指了指全场，手指落在蓝发姑娘身上：
“周筱圆，你不老实是吧？刚才谁跟我显摆说约炮约到了高中时候的男神？”
“哦~”“喝酒！喝酒！”起哄声瞬间炸开。
周媛筱捂着脸浅笑几声，极爽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刚在掌声中落座，她伸手一巴掌糊在身边的黑T恤男后脑勺，说：
“陈楚杨你他妈装！前两天是不是约咱们班英语课代表来着！人姑娘跟我哭，说你就是个骗炮的！ ”
“嗨，豁出去了！”
那个叫陈楚杨的男生捞起酒来，一口闷了下去，接着说：
“但我说实话啊，我们那是谈了个短暂的恋爱！”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表示不信，场子瞬间热了起来。
苏月茉被鼎沸的声音吵得头晕，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站在她背后，衬衫擦着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滑过去，伸手从茶几前捞了一杯酒，又重新跌进座位里。
待她反应过来是裴峥，火辣的触感登时在耳鬓处绽放开。
人都坐回去好久了，清新的青柠味还在围着她缠绕，那是跟她刚才用的沐浴露一样的味道。
“哥？”裴若卿瞪圆了眼睛，失声问道：“你不是吧 ？”
众人目光和嘘声都投射到裴峥身上，陈楚杨对他竖了个大拇指，钦佩他敢作敢当。
裴峥一脸坦然，酒杯里橙黄的液体晃了又晃，混沌如他的心思，百变莫测。
裴峥干什么混账事，苏月茉都不会觉得意外，他一直挺混账的。
刚上高中那会儿学校流行看鹿鼎记，裴峥就以韦小宝自居，三不五十拿着漂亮姑娘的照片在苏月茉面前晃，贱兮兮的问她：
“茉茉，你觉得这个当你嫂子怎么样？”
裴峥刚出国那会儿，苏月茉不止一次想过，国外性观念那么开放，裴峥肯定是夜店里的常客。
天天笙歌，左拥右抱，夜夜当新郎之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