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都在。
却没人讲话,饭桌上的气氛一度压抑。
我先开口,「我今天去墓园看姐姐和景初哥了。」
桌上气氛更加凝固。
我妈放下筷子离桌,「我吃饱了。」
我爸沉默地继续吃饭,对我的话无动于衷。
他吃得比我快,率先离席。
我叫住他,「爸,我明天开始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我爸脚步顿住,「你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谁管得住。」
最后只剩我自己在餐桌上吃着已经冷掉的饭。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
晚上我没回婚房,而是回了婚前自己买的小居室。
在睡觉前买了张飞大理的机票,又查了下余额,将不小一笔钱打到我资助的男大学生卡上。
第二天一大早,发现他端端正正地站在我家楼下。
「许小姐,你这个月已经给我打过钱了。」
以前纠正过他不用叫我许小姐,显得很老气。
但他总改不掉,我也就不勉强。
我小口喝着豆浆,「我是把以后的钱一次性打给你了,够吗?趁我还在,不够的话再给你打点。」
「我明年就毕业了,用不着这么多钱,我把多余的钱退回去给你。」
心眼挺实。
我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嘴里,「给我我也用不着了。」
「许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我可以帮忙吗?」
我眨了眨眼,「你放假了吧?我带你去旅游。」
飞往大理的机票又多了一张。
我带男大学生游山玩水的照片,也充斥了我所有的社交软件。
开心是挺开心的。
但有了癌细胞的身体还是遭不住。
此时此刻,我在酒店的卫生间里吐得天昏地暗。
胃部和腹部都在一阵阵抽疼,我整个人蜷缩在马桶旁边。
手机一遍又一遍响起。
宋朗打来的。
但我甚至连伸手挂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它自己挂断。
胃部的抽疼还在持续。
我对着马桶又吐了出来。
如此循环反复,疼到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儿疼了,身体终于消停。
我抱着自己蜷缩坐在地上。
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结婚的事让宋朗如愿。
死了还让宋朗如愿。
他知道后肯定要得意死了吧。
身体终于缓了过来,我整理了情绪,才给宋朗回电话。
再开口时,已经完全没有刚刚的病态和哽咽声。
「做什么?」
他比我更凶,几乎是咆哮,「许念,你就是这么恶心我的?把你那些照片删掉!」
「不喜欢戴绿帽就离婚啊。」
宋朗总知道怎样戳我的痛处,「我哥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觉得恶心。」
腹部的疼痛再次卷土重来。
我咬着唇拼命、拼命地忍着。
「要是我姐看到你找到的小白花那么劣质,估计也要气得跳脚。」
当然,在戳他痛处这方面我也不赖。
我们总是如此,针尖对麦芒。
他气得直接挂了电话,甚至连诅咒我死都忘记了。
门铃响起。
陆淮川拿着一只粉嫩的小猪形状的棉花糖站在门口。
「许小姐,刚刚在楼下看到,所以给你买了一个。」
八分相似的人和一模一样的棉花糖,让我有一瞬间恍惚。
心里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到极致。
我的眼泪决堤。
「给你讲个故事。」
我从小在家不太被重视。
因为我有个优秀的姐姐。
她什么都会做,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好孩子。
我就不行。
爸妈曾经也努力尝试,把我往姐姐的方向培养。
可是我坐在钢琴前超过十分钟就坐不住,我要跑到院子里浇花。
学跳舞我也不行,没有舞感,记不住动作。
「所以他们就放弃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一样优秀,为什么不允许一些人普通。」
「他们不在意我,所以不知道我的雕塑做得特别好。我偷偷跑去参加雕塑比赛,还获得了创意比赛一等奖。」
「他们知道了以后,并不是为我骄傲,而是说不过是玩泥巴的,难登大雅之堂。」
我垂眸,低声说,「可我不是没有心。」
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被认可,谁都会难过。
我跑出去哭了很久。
后来来了个小胖子,拿着个粉色小猪形状的棉花糖递给我,
「爱哭猫,丑喵喵。这个棉花糖给你,别哭了。」
我问他叫什么。
他思考了一下,突然端正仪态,一本正经地说,「我叫宋景初。」
他的姿态,突然就像那些都喜欢我姐姐的大人一样。
我抿了抿唇,也挺直了身板,学着姐姐的模样,「我叫许知意。」
过了好几年,宋景初一家搬到了我们家附近,我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叫宋朗。
兄弟俩长得有些像。
后来我就跟屁虫似的跟在宋景初的身后,邻居们都开玩笑,以后我要给宋景初当媳妇儿。
可是最后,宋景初牵着我姐姐的手,温柔且郑重地跟我爸妈说,
「叔叔阿姨,我想娶知意。」
那天晚上我跑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宋朗,他眼眶是红的。
我知道他喜欢我姐,我跟在宋景初身后的时候,他也没少跟在我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