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车厢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仿佛一片死寂。
乔妗妗先回过神，莫名其妙地看着谢朝言：“小叔，你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咄咄逼人。
谢朝言不冷不热地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下了车。
乔妗妗转头去看霍鸣裕，只见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霍鸣裕，我小叔他……”
霍鸣裕对她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谢学长是为了你好。”
乔妗妗看出他的笑很勉强，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只能轻轻开口：“我替小叔，对你说声抱歉。”
霍鸣裕沉默的摇了摇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两个人走进餐厅时，包厢里一片欢声笑语。
乔母、谢夫人、还有谢暖暖和明晟都在。
刚坐下，乔母就拉着霍鸣裕聊起来：“小霍是吧？暖暖刚才和我说你是学建筑设计的，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室？”
霍鸣裕有些心不在焉：“是，不过就是个小工作室。”
乔母笑起来：“妗妗是学服装设计的，你们俩在一起肯定聊得来。”
“妈。”乔妗妗有些无奈地喊了声，“都说了我们只是高中同学。”
乔母瞥了她一眼：“现在是高中同学，以后可说不定。是吧小霍？”
霍鸣裕脸上微红，但没有回答。
安静中，谢朝言搁下茶壶，瓷器在玻璃上发出清晰的一声。
他抿了口茶，淡淡地看过去：“霍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霍鸣裕的脸色当下便僵了半分。
他倏地就想起了不久前，谢朝言在车上最后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配得上乔妗妗吗？”
沉默片刻，霍鸣裕垂下眼眸，犹豫着说：“我家里……”
乔妗妗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乔母：“妈，菜已经上齐了，让客人饿肚子不好吧？”
母女连心，乔母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招呼道：“对，大家都先吃饭吧，不然菜凉了不好吃。小霍，别客气啊。”
霍鸣裕强撑着笑：“谢谢阿姨。”
食不言寝不语，两家人都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包厢里安静一片。
谢暖暖看着霍鸣裕木讷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多好的表现的机会啊！
她偷偷拿出手机给霍鸣裕发了条消息：“你怎么也不知道给妗妗夹个菜，还想不想在妗妗妈妈面前留下好印象了？”
霍鸣裕看到消息，视线却在乔妗妗和谢朝言之间打了个转。
犹豫片刻，他终是拿起了公筷。
霍鸣裕夹了只虾放进了乔妗妗的盘子里，浅笑着说：“多吃点。”
谢暖暖一怔，连忙焦急地给霍鸣裕使眼色。
但很显然已经是晚了。
只见在场的人除了谢暖暖的老公明晟，都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而乔妗妗看着那只虾，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霍鸣裕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问怎么了。
却见谢朝言突然伸筷将那只虾夹走，然后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他看向霍鸣裕的目光淡漠凉薄。
“乔妗妗海鲜过敏，你不知道？”
乔妗妗……海鲜过敏？
霍鸣裕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脸色更是差的不能看。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乔妗妗，却连她海鲜过敏这件事都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补救，霍鸣裕懊悔低下头：“抱歉……”
发生这种事，是乔妗妗没料到的。
她出声安慰霍鸣裕：“我们之前也不熟，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别放在心上。”
霍鸣裕却将头低得更深。
半晌，他突然站起身，声音有些空洞：“乔阿姨，我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忙，今天……谢谢您邀请我。”
说完，霍鸣裕甚至没有等乔母说话，就离开了包厢。
一时间，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
而谢朝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眼底凝着微凉的寒意。
他将虾皮剥掉，放进了谢暖暖的碗里。
看着谢朝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乔妗妗心底压抑的情绪有些忍不住了。
不管霍鸣裕喜不喜欢她，总不该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
乔妗妗深吸了口气，紧紧盯着谢朝言。
“小叔，你太过分了。”
“过分？”谢朝言动作一顿，清冷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你海鲜过敏难道不是事实？”
乔妗妗咬了咬唇：“你一直在给霍鸣裕难堪，不是吗？”
见两人似乎要吵起来，乔母连忙拉住乔妗妗：“妗妗，你怎么和朝言说话的？”
谢夫人也训道：“朝言，你怎么回事？”
谢朝言深深地看了眼乔妗妗，而后淡淡收回视线：“乔阿姨让我帮她考察，我觉得霍鸣裕不合适。”
乔妗妗赌气的开口：“既然是给我找男朋友，合不合适只有我知道。”
“乔妗妗。”谢朝言的脸色愈发阴沉。
“好了好了。”乔母打断两人，“妗妗，朝言是为了你好，而且我也觉得小霍那个人性格有点太内敛。”
乔妗妗没再说话，只是心底还有些闷堵。
吃完晚饭，乔妗妗跟着乔母离开。
路上她收到谢暖暖的消息：“妗妗，其实是我让霍鸣裕给你夹菜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乔妗妗回复。
那么多道菜，海鲜只有鱼和虾，偏偏霍鸣裕就去夹了虾。
能怪谁呢？
回到乔家洗了澡后，乔妗妗打开了霍鸣裕的聊天框。
可犹豫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退出了聊天页面。
刚要关掉屏幕，乔妗妗瞥到谢朝言的头像。
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他的朋友圈，里面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
头像是黑的，背景也是黑的。
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冰冰。
但没继承谢氏集团之前的谢朝言，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乔妗妗突然就想起谢朝言十七岁参加高中篮球比赛的那一天。
那天很热，只有她手里的冰水沁凉。
篮球场上的几个男生中，谢朝言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中场休息时，乔妗妗还没站起身，他就被好几个女生给围在了中间。
但他没接她们的水，而是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了乔妗妗的面前。
谢朝言背挡着阳光对她笑：“暖暖没来？”
乔妗妗把水递过去，轻轻摇了摇头。
有队友调侃着问谢朝言她是不是他的小媳妇。
被他皱着眉警告回去：“别乱说，领居家小孩，和我小侄女一个辈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时的乔妗妗心底莫名酸涩。
篮球赛结束，谢朝言带着她往回走。
乔妗妗却突然停下脚步，紧盯着眼前那人干净帅气的背影问——
“我能一辈子跟着小叔吗？”
倏地震动的手机扯回了乔妗妗的思绪。
她回过神，打开微信。
意料之外竟是霍鸣裕发来的消息。
“乔妗妗，我有话和你说，明天可以见一面吗？”
晚上发生的事让乔妗妗有些愧疚。
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好。”
翌日，下午两点。
乔妗妗走下出租车站定，抬眼便看见门牌石上鲜艳的大字——
樱育高中。
青春时代的回忆扑面而来，一时间，乔妗妗心中有些感慨。
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身后传来霍鸣裕的声音：“乔妗妗！”
他走近，歉意地笑笑：“我迟到了。”
乔妗妗摇头：“正好两点，我也刚到。”
此时正是二月份，高中学生们还在放寒假，校园里寂静无声。
两人并肩走进大门，往前便是一座人工喷泉，但里面却根本没有水。
霍鸣裕淡笑：“我们上学那阵，这个喷泉就没喷过水，现在还是这样。”
“是啊。”乔妗妗跟着笑了笑，“就是个摆设。”
走过喷泉，是一圈四百米的操场。
跑道的中间是假草丛和足球场。
走上操场，霍鸣裕侧眸看向乔妗妗：“我记得那时候你最怕的就是体测，每次跑完八百米肯定要被扶去医务室休息半天。”
乔妗妗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女，脸上没有半分羞赧：“体能差劲，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年为了让我顺利过考，我小叔还……”
声音戛然而止。
乔妗妗敛了半分笑，没再说下去。
霍鸣裕也收回目光，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教学楼看上去除了变得有些旧之后，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走上五楼，最尽头的教室就是两人曾经的班级。
门没有锁。
推开门的时候，正好一阵风从窗口吹过来。
乔妗妗发丝都被扬起，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个单纯天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高中生涯。
霍鸣裕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的女生，心脏在胸口中不受控制地乱跳。
走上讲台，霍鸣裕拿起一根粉笔笑起来：“乔妗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班主任？他最喜欢拿粉笔头打人。”
乔妗妗笑着点头：“当然记得。”
霍鸣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你还记得……自己坐在哪里吗？”
没多想，乔妗妗走到曾经的位置坐下。
刚坐好抬头，就见霍鸣裕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而后，他将头向后偏转四十五度，正对上了乔妗妗的双眼。
霍鸣裕已经数不清他这样偷偷地看过她多少次。
乔妗妗看着他，身形一顿。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地只剩下风声在耳边环绕。
很多年前的霍鸣裕，心中的梦想不是要考上多好的大学，而是希望能有一天，可以站在乔妗妗的身边。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
沉默了半晌。
霍鸣裕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乔妗妗，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很自卑的人。”
“你太优秀太美好，所以我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高中之后我就再没有过你的消息，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八年，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霍鸣裕扯出抹笑，满是苦涩，“但……现在的我还是根本配不上你。”
乔妗妗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霍鸣裕。
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那个，明知道可能会得不到回应，还执着地喜欢着谢朝言的自己。
她抿了抿唇：“霍鸣裕……”
但霍鸣裕没有让她说完。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乔妗妗面前，仰头看着这个他喜欢了好多年的女孩：“但是乔妗妗，我还不想放弃，我想要继续追上你的脚步。”
“你……能不能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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