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芗,你只是病了……你还记得以前,我给你折过一千只千纸鹤吗?
我顺着他的话,追溯过往。
记忆就像尘封在旧箱子里的书信,蓦然被人提起,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黑暗中,我轻声说:记得的,十五岁那年生辰,你送了我好多千纸鹤。
嗯,后来,你去我家,跟秋月因为一碗汤羹拌过嘴。你将碗扣在了秋月头上。
一种温馨萦绕心头,我的心开始雀跃,
对……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讨厌秋月。你回来,我恶人先告状,把秋月给气哭了。
那日他反倒轻斥秋月:不要欺负沅芗,她是你嫂嫂。
马车咕噜滚过一道楞。
我软软地朝前栽去。
路泽谦揽住我,慢慢抱紧,像把我揉进骨血,
没关系。你慢慢想,我可以等,我们沅芗只要好好的,我便什么都不怕。
我思绪混乱,疲惫地点点头,睡去。
梦里是沈京墨的脸,窗外雨声淋漓,我和他相拥而眠。
鼻息交缠之间,热意横生,他把我压在床榻上,解开了衣裳。
沅芗……是沈京墨低哑的嗓音。
沅芗——两个声音重合,我蓦然睁眼。
黑暗中,路泽谦正抱着我,沅芗,到家了,你方才做梦了,出了一身汗。
我低低嗯了一声。
可是梦到了什么?
那画面难以启齿,略微粗糙的炙热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胸前,我红了脸,矢口否认:没什么。
我和路泽谦下了车。
一瞧,愣住了,他把我带回了路家。
路泽谦解释道:今夜伯母受惊,病倒了,白家忙着请大夫,无人照料你。
我正对着门前那匹马出神。
瞧什么?路泽谦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指指那匹马:我见过。
沈京墨曾骑在那匹马上,对我伸手。
旁边的小厮笑道:
白小姐自然见过,你当街拦过我们主子三次,我们主子都骑在这匹马上。说是定情信物,也不为过了。
我有些茫然。
我的确拦过马,可马上的人,是沈京墨啊……
沈将军……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小厮的笑骤然一顿,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白小姐难道要连这份回忆,都一并夺去带入沈将军?
路泽谦皱皱眉,轻斥:路拾!
被唤作路拾的小厮颇为激动:
旁的也就罢了!当年主子入京,白小姐再三拦马,主子爱上,从此就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唯命是从。如今她一觉醒来,移情别恋算怎么回事?您不憋屈,我替您憋屈!
……就因为沈京墨是将军,他就该骑马!那主子为了白小姐,再不碰马,合该苦巴巴地瞅着她!
面对指摘,我有刹那的无措。
对不起……
自醒来,道歉成了我的常态。
他们说我患上癔症,说我不正常。
父母的痛心、路泽谦极力掩盖的失望、沈京墨几近冷漠的眼神,变成了插在我心头的一把刀。
我在痛苦的泥沼里挣扎,拿歉疚示人,不得一日安生。
我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他略微湿润的眼,问:你也会骑马?
路泽谦眼中的痛楚一闪而过:
你拦过我三次。第三回,我带你骑马,你吓坏了,从此,我再也没骑过。
我思绪很慢,渐渐回想起来:他虽是文臣,当年圣上猎场遇险,是他救的。
他会骑马,武艺也不错。
记忆中沈京墨的脸渐渐淡去,变成路泽谦一身白衣,骑在马上。
第一回,他对我不冷不热,擦肩而过。
第二回,俊眉轻蹙,严肃提点:姑娘,性命不可当做儿戏。
第三回,他亦对我伸出手,无奈叹道:上马来,我送姑娘回家。
可我在马上吓哭了,那日路泽谦登门,对着我父母躬身发誓:
沅芗既然不喜我纵马,以后泽谦便不再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