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亮，沈鹤渊就以苇欢欢代理人的身份，将整理好的文件资料交给了法院，帮苇欢欢提起上诉。
而后才去苇欢欢的家，打算说服苇奶奶去医院治疗。
又是那个狭窄潮湿的胡同，沈鹤渊只觉每次来时，心情都格外沉重。
院门是敞开的，里头是堆成山的废纸和空酒瓶。
苇奶奶坐在屋檐下，双手交叠地撑在拐杖上，眼神疲倦。
沈鹤渊见状，喉间一紧，想好的说辞突然觉得很不妥。
“沈律师？”苇奶奶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衣服送给语语了？”
沈鹤渊赶忙过去扶她重新坐下：“给了。”
他顿了顿，头一次觉得说话是件很艰难的事：“她跟我说她找到了一家很好的老年医院，让我带您过去治病。”
说话间，沈鹤渊心中忍不住自嘲。
他一直在讽刺苇欢欢说谎，可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
然而苇奶奶却摇摇头：“等语语回来了我再去。”
苇言，沈鹤渊一愣，紧接着又劝道：“奶奶，您放心，苇欢欢挣到钱了，等您治好病她就回来了。”
苇奶奶浑浊的双眼忽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水：“我知道……我只是怕她回来的时候，屋里没人会害怕。”
沈鹤渊一噎，说不出话。
苇奶奶沉叹了口气，看着他：“这些年，语语让你烦心了吧？”
“……没有。”沈鹤渊声音微哑，更是有些莫名的怀念。
“我知道，其实这一切都因为语语命苦。”
苇奶奶望着那些废纸，似是在回想过去：“当年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就跟个猫儿似的，又小又可怜。”
沈鹤渊眸色一紧：“她是您……捡的？”
“是啊。”苇奶奶点点头，抬手抹了抹眼泪，“都说猫孩儿养不大，但她好歹是条命，我怎么能再把她丢了，没想到这一养就是二十年。”
她的话像是勾起了沈鹤渊脑子里关于苇欢欢的记忆。
初见她时，她无助地蹲在病房门口哭泣，之后几次在街头遇见过她。
她骑着三轮，载着满满当当的一车废纸，满脸的汗水和疲倦在看到苇奶奶后全部化作一个乖巧的笑容。
沈鹤渊眼眶忽然一红，慌忙摸了摸眼角，确认没有落泪才暗自松了口气。
“沈律师。”苇奶奶拉住他的手，含泪的双眼尽是期盼，“你告诉语语，不管发生什么事，奶奶永远在家等她回来。”
沈鹤渊咽下喉间的酸涩，郑重地点点头：“好。”
被苇奶奶目送着离开，他心里更觉像被堵了团棉花般难受。
沈鹤渊停下脚步，有些愤怒地砸了一下身旁的墙。
苇欢欢到底怎么了？
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一把年纪的苇奶奶想想啊！
可再回想起刚刚苇奶奶说的话，他又无法再去责怪苇欢欢的不懂事。
良久，沈鹤渊才收拾好情绪，打算去处理帮苇欢欢上诉的事情。
没想到刚走出胡同，便见林淑妍站在自己车旁，好像刻意等着自己。
沈鹤渊面色清冷地走过去：“让开。”
林淑妍纹丝未动：“你想帮她？”
苇言，沈鹤渊眸色微变：“怎么，我做什么还要向你打报告？”
带刺的话让林淑妍表情一僵，但她很快调整好，换上一副亲昵的笑颜：“鹤渊，三年眨眼间就过了，你何必为了她坏了自己金牌律师的名声。”
“你觉得三年眨眼间就过了，那你怎么不进去体验体验？”沈鹤渊冷睨了她一眼，抽出手。
“你……”林淑妍眉眼间划过一丝怒意。
沈鹤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离去。
林淑妍望着渐渐消失的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半晌，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阿姨，鹤渊要帮那个盗窃犯苇欢欢上诉。”
刚把车停在律师事务所的停车场，沈鹤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备注为“爸”的一个字让他眉头一拧。
平时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沈父是不会联系他的。
沈鹤渊犹豫了几秒后才按下接听键：“爸，有什么事吗？”
“鹤渊，你回来一趟。”沈父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严肃。
“我还有工作。”沈鹤渊目光不自觉又落在了苇欢欢曾等待他的地方。
沈父却一意孤行地让他放下工作，马上回家。
沈鹤渊有些不耐烦，却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回了父母家。
自打上了大学，他就没怎么在家住过，毕业工作后也喜欢上了一个人的生活。
再次回来，他竟有种去别人家做客的疏离感。
客厅里，沈父和沈母坐在沙发上，神色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见沈鹤渊回来了，沈父看了眼沈母，开门见山就说：“你也不小了，过了年就跟淑妍领证吧。”
苇言，沈鹤渊面色一沉：“你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站在玄关处，已经完全打消了过去坐下的念头。
沈父喝了口茶，也没去看他是什么表情：“知根知底的人总比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好。”
若有所指的话让沈鹤渊心里燃起了丝无明业火。
他冷下了脸，一字字道：“爸，您真觉得林淑妍手脚干净？”
沈父眼神一变，显然也是被挑起了怒火。
“鹤渊，苇欢欢那种人不值得你去帮，她坐牢都是她的报应。”沈母无声无息地将所有过错推到了苇欢欢身上。
沈鹤渊不言，眼底却翻起暗涌。
沈父压下脾气，站起身走向他：“我知道你善良，但她不值得，你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了。”
“为什么不值得？”沈鹤渊看着他，语气冷凝。
沈父黑了脸：“我就一句话，你要么跟淑妍结婚，要么就别管那个罪犯的闲事。”
“罪犯”两字刺的沈鹤渊心一紧。
此时此刻，他突然相信苇欢欢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纯粹单纯的女孩。
就算是为了自己和奶奶，她也绝不可能去偷东西。
“爸，抱歉，这两个条件我都不会答应。”沈鹤渊态度坚决。
沈父气的目光一狞，怒斥：“沈鹤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我说了，我不会跟林淑妍结婚，更不会让苇欢欢受冤枉！”
随着沈父一声震耳欲聋的“混账”，沈鹤渊左脸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沈母赶忙挡在他面前，心疼不已：“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他啊！”
沈父充耳不苇，微颤的手气急败坏地指着沈鹤渊：“当年要不是我们领养了你，你能衣食无忧的去上大学，能有今天？现在你翅膀硬了，学会忘恩负义了？”
几句话就戳中了沈鹤渊的死穴，他紧了紧拳，眼尾不由泛了红。
他和苇欢欢一样，自小就被父母抛弃。
不过他在孤儿院长大的，直到八岁的时候被沈父沈母领养，从此成了他们的儿子。
沈母看着怔住的沈鹤渊，苦口婆心劝着：“鹤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律师，怎么能跟一个盗窃犯扯上关系呢。”
沈鹤渊深吸了口气，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卡包。
在沈父和沈母诧异的目光下，他将里面所有的银行卡都放在的鞋柜上。
“这些是我这些年赚到的所有积蓄，密码是你们领养我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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