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无语,三言两语解释。
「我只是刚好与曲姑娘碰见了,她是自己脚滑摔倒的,与我无关。」
太子微顿,转头看向曲樱,「阿樱,是这样吗?」
曲樱不知何时又开始哭了,哭得抽抽搭搭,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就好像我欺负得她不敢说话。
太子面有愠色,复又敛了去,温声,「姜姑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阿樱她胆子小,本性纯善,从不与人交恶。你给她道个歉,此事孤就不追究了。」
曲樱小小一个,藏进大氅里,也怯生生地看过来。
一阵寒风扑面吹过来,我抬眼,复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那时她眉眼还算清澈,在京城待了不久,就已经学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么?
我无意与她争斗,可也不会任由人膈应我,于是顺势道歉:
「对不起,是臣女的错。早知曲姑娘如此胆小,臣女不应当沿着河岸踱步,不应当不小心遇见她的。
「日后曲姑娘所在的地方,臣女一定绕道三里路,不出现在曲姑娘的视线范围之内。」
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成功让对面两人愣住。
许是我世家嫡女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他们没想到我也会言辞犀利地戗人。
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些,不过,这样也挺好。
我浅笑,「作为赔罪,我让人帮你摘那一枝梅花吧。」我对着曲樱说。
让宝珠去够树梢那一枝红梅,宝珠矫揉造作地扭了半天身子,终于把梅花折了下来,然后「哎呀!」脚一滑,平地摔在雪地上。
我亲眼看到她偷偷拧了一把大腿,眼里顿时哗哗流了眼泪,委屈地向我说。
「小姐,有人吓唬我,害我摔了一跤,您可得为我做主啊。」然后眼神欲盖弥彰地瞥向一旁的曲樱。
我呵斥宝珠,「是你自己太胆小,能怪谁,跟个兔子似的。快起来,你当太子殿下是瞎的吗?」
太子脸色难看。
宝珠爬起来,嘀嘀咕咕:「奴婢可不敢跟兔子比,小姐您之前养的那只兔子,吃醋生气了,一跺脚整个姜府都得抖三抖。」
我被逗乐了,那点子被冤枉的郁闷一扫而空,接过梅花,莲步轻移,四平八稳,走到曲樱面前,把梅花簪进了大氅的绒毛间。
看向太子,「道歉了,也赔礼了。太子殿下可满意?」
我这一出戏,太子自然看懂了是在讽刺什么,他有些不太相信。
这时一个人鼓着掌走过来,赞道:「精彩,太精彩了。同一个地方,叫两个姑娘平地摔了一跤,这株梅树大抵是有些晦气的。」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眉眼和太子有几分相似,是晟王。
他这一番话,倒是坐实了曲樱是自己平地摔跤,与我无关。
曲樱小脸有些白。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倒也没有当场说什么,从善如流地向我道了歉,「抱歉,误会姜姑娘了。」
我笑,「没事。殿下信不信我,与我并无干系。」
他微怔。
晟王见缝插针,「皇弟,本王来接你,正好看见这一幕。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走罢,前头宴席快开始了。」
说完,也与我打了招呼:「姜姑娘,今日难得着红衣,倒是比十里梅花还娇艳。」
我礼貌地浅笑,并未作答。
见面就当着太子面夸他前未婚妻,蠢不自知。
临走,我又回望了曲樱一眼,「曲姑娘身上这件大氅,我没记错的话,是我有一年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角落绣了一块姜。」
我的东西,一般都绣姜花作标记,那件大氅,是当时容钰惹了我生气,我临时把姜花改成了一块丑兮兮的姜。
东宫的人并不知道这回事,上次清点东西的时候,便把这件大氅落下了。我也是今天看到这大氅才想起来。
曲樱顿时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是继续披着大氅好,还是脱下来还给我。
太子估计也没想到这一件也是出自我之手,沉吟片刻,对我说:「十万银,就当买下姜姑娘这件氅衣如何?」
我捂着汤婆子,手心里是暖的,寒风吹不进袖中,「我不缺这一件大氅,也不缺十万银,别人穿过的我不要,就当送给曲姑娘了。」
曲樱僵在原地。
太子脸色微白,还是好脾气地接话:「那便谢过姜姑娘了。」
我没再看他们。
十里梅花,灼灼朱色盖新雪。
寒梅开得最盛的地方,宫人搭了台,有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
我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见到我与太子,及晟王一同走进来,众人目光好奇看着我们。
我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与相识的贵女打了声招呼,没多久就加入了她们讨论的话题,谈笑间游刃有余。
将军府的嫡女宋双家世相貌仅次于我,也是京中百家求娶的贵女,谈笑的间隙,她问了我一句。
「贵妃娘娘特意迎了一株珍贵的朱砂美人梅,怕是待会要人展示点才艺,当作彩头的。姜姑娘可喜欢朱砂美人梅?」
若是赏梅宴上拔得了头筹,肯定是会声名远扬,更上一层,也更符合贵妃择儿媳的标准。
她在问我对晟王正妃的位置感不感兴趣。
我缓缓道来:「美人梅,世上寥寥无几,珍贵至极,谁能不喜欢呢?不过我家中珍品也甚多,这一株美人梅,还是留给更喜欢的人吧。」
意思很明显,我不感兴趣。
宋双,「我意也如此。」
我与她,相视一笑。
19
没多久贵妃来了,把我喊到前面,亲切和蔼地同我说话。
「好久没见,淮月出落得越发美丽了。」
我浅笑盈盈,「不及娘娘半分。」
她手放在手腕上,似是想取镯子下来送给我。
一阵轻风吹过,我动作自然地抬手整理鬓发,露出手上戴着的缠丝玉镯。上上任皇帝赐给姜家的,珍贵无比,世无其二。
贵妃又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我理好头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继续捂着汤婆子。
不枉我出门前特意翻出来这么珍贵的镯子,不仅如此,我头上的珠钗、指间的扳指,全是御赐的珍品。很珍贵,但又低调,不会抢了贵妃娘娘的风头。
贵妃想送东西给我,同我套近乎,也找不着机会下手。
她似乎有些无语,话都少了不少。
我乐得自在,等宴会开始了,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旁边坐着宋双,台前歌舞升平,台下我俩默默抢酥点吃。我俩口味相似极了。
贵妃果然提议众闺秀来一场才艺比试,彩头就是那一株美人梅,还特意让宋双去开场。
宋双弹了一曲最拿手的琴曲,获得满座夸赞。我却听得出来,她收着力,藏了拙。
不仅是她,接下来上场的贵女,还有好些人藏了拙。那都是对晟王妃的位置不感兴趣,又不好明着拂了贵妃美意的。
当然,也有人使尽浑身解数,力求被贵妃看上,吹拉弹唱,轮番上阵,让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