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主任从办公室内走出来，看见赵景川失魂落魄的站在过道里。
“景川，你怎么还在这儿？刚刚京都医院的人打电话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赵景川是得知了宋奶奶的事情后特地请假赶回来的，就是为了陪宋书黎，却没想到两人间还是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想到刚刚她孤身离去的单薄身影，他思考了一下回答：“后天。”
京都医院的病例会本来就很急，自己和宋书黎之间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也需要时间。
等忙完京都的事回来再和她解释吧……
而此时，警局内。6
签完笔录的宋书黎坐在探视窗口，看着对面痛哭流涕的男人，眼神藏着深深浅浅的恨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她会死，我绝对不会推那一下。”宋世民坐在里面，声泪俱下，“书书你会原谅爸爸吧，爸爸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爸爸发誓，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之后我一定好好做人，做一个称职的爸爸，你赶紧给爸爸签谅解书吧！”
“不可能。”宋书黎语气平静又坚定。
她最爱的两个人都被宋世民害死，他又有什么脸面求自己原谅？
宋世民愣住，伪装出来的忏悔和没达成目的的不甘僵在脸上。
滑稽又恶心。
宋书黎神色淡淡的凝视着他：“我永远不会写谅解书，我要你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丢下这句话，她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将宋世民的咒骂抛诸脑后。
离开警局后，宋书黎带了束白百合，去探望妈妈和奶奶。
她跪在坟前，忍不住想，如果早点把钱给宋世民，说不定奶奶……
可世间因果，从不给人留做选择的余地。
宋书黎忍着鼻间的酸涩，哑声告知：“妈，奶奶，宋世民被抓了，听警察说他刚出来就犯事，量刑很重，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出狱了。”
之后，她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包括和赵景川离婚，后天出发去赈灾的事。
“这次真的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你们放心，我会努力忘记过去，开心的活下去。”
话落，一片寂静。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宋书黎回头，看见甘棠拿着一束白色菊花走来，将花放在了墓碑前。
祭拜后，她看向宋书黎：“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宋书黎本不想，她以为自己和甘棠早就无话可说。
但想到朋友一场，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便又同意了。
陵园外。
甘棠倚靠在车边，语气奇怪：“那天在火葬场你说要离婚的事，是认真的吗？”
宋书黎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是。”
得到答案，甘棠却沉默了。
半响后她才说了句：“如果没有赵景川，我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更何况……
“如果没有赵景川，你也不会来认识我。”宋书黎不想去考虑不会发生的假设，直言问，“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了，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你要去赈灾的事我听说了，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至于景川……我会照顾好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别再找他，打扰我们的生活。”
宋书黎看着一副正宫派头的甘棠，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甘棠，你是在害怕什么？”宋书黎反问着，也没等甘棠回答，便径直离开。
她原本打算走之前和赵景川告别。
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
去往灾区的汽车上，宋书黎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医院的大门，眼里闪过不舍。
这里承载了她从工作以来的所有时光，在这儿，她和赵景川一起做了数不清的手术，救了数不清的人。
随着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响，医院的牌匾渐渐缩小到看不清。
宋书黎收回视线，翻看着这些年和赵景川所有的聊天记录，从过去的亲密无间，到后来的只言片语。
十五年陪伴，到如今只剩下形同陌路。
想到这，宋书黎的灵魂都像被人撕扯着一样疼。
犹豫再三，她还是给赵景川发了条：“祝你幸福”后，将对话框和人一起删除。
一切，都结束了。
收到宋书黎的短信时，赵景川刚到京都。
机场内行人匆匆。
赵景川握着手机，目光紧凝在“祝你幸福”四个字上，心无端发涩。
他下意识的给宋书黎打去了电话，然而等到只有一声‘无法接通’！
赵景川薄唇紧抿，刚要再次回拨，京都医院的询问信息就发了过来。
犹豫间，他还是按灭了手机，坐上了去京都医院的车。
赵景川迅速起身，取下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离开。
开着车驶离医院时，他给主任发信息，请了两天的假。
而后一路南下，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老家。
看着眼前熟悉的巷子和街景，赵景川的心泛上些酸楚的痛意。
和宋书黎初见时，他只有10岁。
宋家在一个炎热的夏日里，搬到了赵家的隔壁。
彼时宋世民还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他温和尔雅，会每天回家，陪伴妻女。
宋书黎每天都跟在小赵景川的屁股后面追着喊：“哥哥！哥哥！”
赵景川起先觉得她烦，总是会板着一张脸教育：“我不是你哥，别粘人！”
后来也渐渐默认了，有时看不见宋书黎还会觉得很烦。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去。
但转折突然降临。
宋家骤然落败，宋世民性情大变。
从温和尔雅的商人变成了残暴无情的丈夫。
他每天都窝在家里喝酒，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妻女大吼大叫。
幼年的赵景川路过宋家，经常会听见宋世民的叫骂声。
他想着，过往的一切浮现在眼前，耳边恍然真的听见了宋世民的声音。
“看我的笑话是吧？都给我滚！”
赵景川顺着声音看去，往日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林姨捂住小宋书黎的耳朵，小声告诉她：“爸爸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书书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你。”
宋书黎回抱林岚，乖巧的点头：“书书不怕，书书相信妈妈。”
“林岚！林岚！拿酒来！”
宋世民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林岚眼里闪过挣扎，接着轻轻拍了拍宋书黎的头：“去找景川哥哥玩儿，妈妈要去看一下爸爸。”
看见宋书黎轻松的去了赵家，林岚松了口气。
她走到卧室前，却迟迟没有按下把手。
赵景川知道，这是因为因为宋世民每次酗酒之后，都会对林岚动手。
这时，她身后传来呼声。
“妈妈？”
林岚惊讶回头，看见宋书黎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年幼的赵景川。
赵景川看着她表情复杂的蹲下身握住年纪尚小的自己：“阿姨在和叔叔玩游戏，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带妹妹躲好，可以吗？”
赵景川从小浸泡在医书中长大，一眼就看见了林岚手臂上露出的伤。
他看着林岚难堪的扯了扯袖子，再次问：“景川，你会保护书书的对吗？”
“答应她”
“答应林姨，说你会一辈子保护她！”
赵景川兀的开口，可说出话却像一把斧头狠狠劈在自己心上。
他曾一万次承诺过，但是他没做到……
宋书黎死了，死在两人渐行渐远，情意转薄。
赵景川眼眶通红，忍不住问：“书黎，你会怪我吗？”
没人能给他回答。
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回忆。
彼时，幼小的赵景川没有回答林岚，他静默不语。
似是在思考做下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宋书黎上前一步扑进林岚怀里：“妈妈，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林岚艰难的扯出笑，拍了拍宋书黎的背：“乖书书，妈妈相信你。”
这时，卧室门“嘭”的一声被踹开。
她惊的抖了一下，然后快速起身，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宋世民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不断戳着林岚的额尖：“妈的，这么磨蹭，老子叫你做什么？”
“你回去等会，我马上就去……”
不料林岚的话还没说完，宋世民就抬起了手，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马上马上，你当老子好糊弄？”
林岚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指印，火辣的痛感刚涌上来。
宋世民就钳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每次要你做事你都拖拖拉拉。”
窒息感霎时笼罩了林岚，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挥手拍打着宋世民的胳膊。
直至这时，宋书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无端升起一股勇气，猛的从林岚身后冲出来，哭着拍打着宋世民的肚子：“放开妈妈！你放开妈妈！”
小赵景川看着实力悬殊的双方，果断选择下楼去寻找工具。
喝上头了的宋世民已经完成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将宋书黎挥倒在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敢打老子，我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看看！”
看见女儿摔倒，林岚兀的爆发出一股力气。
她扣住宋世民的手指，用力掰开，挣脱他的桎梏。
接着扶起宋书黎，拉着她往房间内塞：“书书……快躲起来！”
这举动激怒了宋世民，他快速上前，拉住林岚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林岚被迫后仰，而后摔倒在地。
宋书黎大哭不止：“爸爸不要！”
宋世民置若罔闻，举起拳头就要砸向林岚的脸：“死贱人，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信董！”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咚”的一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宋世民动作一顿，接着摸了摸后脑勺，手上满是鲜红。
而后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的小赵景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