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扬好像察觉到了我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他已经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书包和电脑,梳妆台上放着我给他的备用钥匙。
我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很镇定地去热了吐司片,吃完去上班。
整整三天,顾扬没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正好新项目开始,我忙得要命,很快把杂念抛诸脑后,每天泡在公司盯进度,加班到深夜才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走出电梯,我一眼就看到靠在墙边,微微垂着头的顾扬。许久没剪过的头发有些长了,垂落下来,遮住半边侧脸。
听到动静,他转头看着我,眼眶发红,脸色微白,目光里带着一点零星的委屈。
我沉默地和他对视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拿出钥匙,开了门。
顾扬跟在我身后,走了进来。
我刚踢掉高跟鞋,转过身,灼热的吻就贴了上来,急促又热烈。
顾扬用的力气有点大,从嘴唇沿着脖颈一路向下,停在锁骨上。
他咬得我发疼,我轻哼了一声,但他没有任何放轻动作的意图。
我闭了闭眼,用力推开他,按亮身后的顶灯开关。
骤然亮起的光里,顾扬踉跄着后退两步,目光沉沉地望着我,眼睛里全是隐痛。
「姐姐。」他哑着嗓子说,「这三天我没有找你,你有想过我吗?」
我沉默。
顾扬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尔后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打横抱起我,往卧室走去。
「姐姐,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不想说。」
这一晚,顾扬好像格外有精力,把所有不可诉说的情事都化成了另一种欲望,引着我欲海沉沦。
到最后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指尖都软得发颤,可他仍然停在我身上,沿着我光裸的后背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第二天,我的脖子上多了几处显眼的吻痕。
床上的顾扬仍然沉沉睡着,我穿好衣服,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起身去上班。
项目进度暂告一段落,再加上第二天就是小长假,今晚倒不用加班到很晚,下班后,我拎着包摇摇晃晃地走到地下停车场,路过一处黑暗的拐角时,忽然被一只手拽了进去。
我惊着,正要叫出声,嘴巴却被一只手牢牢捂住。
这只手散发着浓郁的烟草味,指节上一抹冰凉,是翡翠的触感,手心有汗。
一股恶心从胃里蹿上来,我几乎要弯下腰去干呕。
顾正阳黏腻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小昭,我刚夸过你知道分寸,你就要带着这东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他的指腹摩挲着我脖子上的吻痕。
我在黑暗里注视着他满是侵略性的眼睛,强自镇定:「顾总,我是成年人,找个床伴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顾正阳低笑了一声。
我越发觉得,他和顾扬真的很像。
笑起来时,眼尾都会微微往上挑,唇角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床伴?」顾正阳凑到我颈侧嗅了嗅,终于放开了我。
我忙不迭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小昭,已经快一年了,没有哪个女人敢让我等这么久。你很诱人,但也别挑战我的底线。」
我开车回去的时候,手在方向盘上微微发抖。
房间里一片漆黑,顾扬不在。
我趴在马桶前,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又蹒跚着走回卧室,缩在床上发抖。
小时候。
那时候我六岁。
爸妈想再生一个儿子,于是把我送回乡下的外婆家住。外婆住的是土房,后院院墙因为一场大雨,塌了大半。
某天深夜,村里的小流氓翻墙进来,闯进我房间里。
他用汗湿的手捂着我的嘴巴,手伸进被子里扒我的裙子。
我在黑夜里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他的脸,手在枕头旁边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截铅笔。
铅笔从他的后背扎进去,他一声惨叫,终于惊醒了邻居家的狗。
在疯狂的狗叫声中,他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夺门而逃。
后来外婆打电话,让爸妈把我接回去了。
我拎着可怜的一包行李跨进门,母亲厌恶地扫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秦昭,你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耍手段。」
哦。他们觉得我不想住在乡下,所以故意勾引了一个小流氓,让外婆送我回来。
我是如此地讨厌人类的生理欲望。
可又是如此心甘情愿、清醒地沉沦在欲海里。
「姐姐?」
顾扬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接着卧室灯光大亮,我眯了眯眼睛,抬起头,看到他满脸歉意地站在床前。
那张脸,渐渐和黑暗里的顾正阳重叠起来。
我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滚出去。」
顾扬嘴唇颤了颤,忽然掉下眼泪来:「姐姐,我错了。姐姐……」
这天晚上,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第二天早上,我一睁开眼,顾扬就端着杯热牛奶站在我面前。他身上系着围裙,客厅里传来煎蛋的香气。
我默不作声地起床,洗漱,吃完早餐,然后……抬眼看着对面小心翼翼的顾扬。
「顾扬。」我放下杯子,看着他淡淡地笑,「你还想住在我这里吗?」
顾扬拼命点头,语气听上去好像快哭了:「姐姐,你想赶我出去吗?」
这是你送上门的,不能怪我。
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轻笑道:「怎么会呢?」
谁让你是顾正阳的儿子。
「姐姐是想跟你道歉,昨晚不该为工作上的事情迁怒你,下次不会了。」
这世间恶人千万,为何独我一人要做圣人?
「走吧,姐姐带你出门逛逛。」
——我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