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到跟前，阮殊便伸手将她的墨镜摘了下来。
她皱起眉，不满，“干嘛摘我墨镜。”
“你带个墨镜站台上，谁还看一会儿的宣讲。”
陆寄哼了哼，“你管得了我，你还管得了观众爱看谁吗？”
“噗——”林书在一旁没忍住笑出声，太太不愧是学表演的，有那么点喜剧人的天赋。
阮殊瞥了林书一眼，后者咳了一声，神色恢复自然。
他将墨镜折叠起来，放在口袋里，“一会儿乖乖坐我旁边，别乱说话。”
“知道了。”
这回陆寄难得没跟她唱反调。
下午三点，宣讲会正式开始。
由蒋校长开头对江盛这次的合作做了简单的说明，随后对江盛前来的团队成员，进行了一一介绍，现场气氛很快就被动员起来。
周景然和阮殊分别对此次合作做了简短的致辞，便将主场交给了陆思瑶。
她将话筒调低了些，温声道，“各位领导好，各位同学好，我是江盛集团‘天骄’项目的此次宣讲人，我叫陆思瑶，今年二十二，现就职于江盛集团运营部。场上有跟我一样大的同学吗，举下手我看看有多少……”
陆思瑶的声音十分甜美，讲话语气不急不缓，没有抑扬顿挫的略显夸张的讲话习惯，就像跟好朋友聊天一样，这种互动式的宣讲，很容易让人听得进去。
陆寄轻轻敲着面前的水杯，像是在掐时间，又像是无聊时候的举动。
“啊？我厉害？我才不厉害，”陆思瑶笑了笑，说，“我只是比较幸运。我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福利院门口。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是冬天吧，天很冷，下着雪，他们骑着骑行车带着我，风在我耳边呼呼的吹，我一直闹着说冷，他们说要给我买新衣服，给了我一个烤红薯，让我在原地等着，结果我从白天等到黑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接我……”
阮殊脸色沉了沉。
陆寄瞥了阮殊一眼，收回视线。
陆思瑶果然舍不得删掉阮殊给她划掉的内容。
她从自己被遗弃，讲到后来被福利院收养，又讲自己在福利院遭遇的霸凌，最后总结道，“我很喜欢一句话，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其实人生开局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利用手里现有的牌去逆天改命，我感谢的养父母，对养育之恩，他们给了我受教育的机会，让我有这个能力能够将烂牌打赢。当你站到站得越高，你会发现以前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我现在偶尔还是会跟朋友讲起福利院的经历，但已经可放平心态……”
二十分钟的“凄惨身世”讲完之后，陆思瑶终于切入正题，开始讲这次“天骄计划”的项目内容。
宣讲到了后半段，台下气氛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陆思瑶愈发的如鱼得水，“大家稍等一下，我把此次‘天骄计划’的相关学科和计划内容投屏到大屏幕，大家可以对照一下，如果有相关专业的同学，又对此项计划感兴趣，可以到我们工作人员那里填报资料，有任何疑问我们的工作人员也会为大家一一解答。”
正说着，身后大屏幕就切换到了一个PPT的界面，然而上面出现的东西却不是陆思瑶嘴里说的什么“天骄计划”，而是一份亲子鉴定书，往下滚是陆思瑶的出生证明，和父亲母亲的资料。
上面详详细细记录着两个人背着贺雨柔搞婚外情，什么时候生的陆思瑶，又什么时候将陆思瑶放到福利院，然后设计让陆旭升的发妻收养她。
台下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瓜，砸得直迷糊，媒体也敏锐的察觉事情不简单，疯狂拿着摄像机拍摄。
“卧槽，陆思瑶是陆旭升的私生女！”
“陆旭升是谁啊？”
“就收养陆思瑶的那对夫妻的男主人啊，他不是养父吗？他怎么会是陆思瑶的亲生父亲？”
“上面不是写着嘛，陆旭升跟自己的秘书偷情出轨生下了陆思瑶，为了掩人耳目，将她放到了福利院，陆旭升的老婆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他便利用事故让自己老婆收养了陆思瑶……”
“把自己的私生女放到老婆眼皮子底下，让自己老婆帮忙养大？这么特么也太癫狂了吧，电视都不敢这么编啊，他老婆是掘了陆家的祖坟吗？”
“我去，怎么这么恶心？我关注了陆思瑶好多年，她当年还在微博上说自己被养父母家的女儿欺负，不少人在网上为她发声来着，闹了半天，贼喊捉贼啊？她一个私生女鸠占鹊巢，还要网暴人家亲生女儿，这也算个人？”
“她怎么还有脸大言不惭地在宣讲会上说是靠自己努力得到现有的一切？她怎么敢啊？”
“在福利院被霸凌的事情也是她自己瞎编的吧？他亲爸亲妈把她送去的福利院，能让她受委屈？反正我是不信的。”
“这个人怎么满嘴谎话，也太倒胃口了！江盛怎么请了这样一个人品败坏的来当宣讲人？”
“瞬间对这个‘天骄’计划无感了，他们找宣讲人都不对背调吗？这件事让我怀疑江盛的录用标准了。”
……
台下议论纷纷，陆思瑶还以为宣讲效果大获成功，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扭头看向陆寄的眼神，嚣张又得意。
陆寄瞧着她的表情，也是浅浅勾了勾唇角。
底下发放信息表的工作人员，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一个往多媒体室跑去关屏幕，另一个赶紧往台上来。
林书立马察觉到气氛不对，起身就朝身后看，这一看，心就沉到了谷底。
“周总，出事了。”
阮殊自然也看到了，他绷着脸吩咐道，“先控制现场。”
话音刚落，一个装满水的瓶子就砸到了台上，水瓶里的水溅了出来，水花洒了陆思瑶一脸。
接下台下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滚出T大！”
现场气氛一下就炸了，大家纷纷朝着陆思瑶的位置扔东西，齐声高喊，“滚出T大！”
陆思瑶一脸懵逼的回过头，等看到大屏幕上的内容，一张脸血色褪尽。
PPT上爆出来的内容，简直离谱到人伦尽毁。
偏偏这些还都是确确凿凿发生在陆思瑶身上的事。
她立了那么久的人设，骗了大家那么多的同情，那些陆思瑶的粉丝，亲眼看着她的人设崩塌，如何能原谅这种欺骗？
象牙塔这种地方，学生们的阅历相对简单，感情也较为直接，闹着喊着要陆思瑶从T大滚出去。
扔水的，扔水果的，甚至还有扔鞋的，而且那只鞋扔的特别准，直挺挺砸在了陆思瑶的脸上，瞬间就让她鼻血横流。
学校领导赶紧让老师和工作人员维持现场，江盛的工作人员，也赶紧将招人愤恨的陆思瑶拉到了后台。
周景然急忙联系公关去处理这次事件，这是他负责的项目，除了问题，他自己也难逃干系。
各方协同行动，一两分钟的功夫，大屏幕就熄灭了，台下学生依然十分躁动，迟迟不肯离场，甚至愈演愈凶。
陆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阮殊扭头看向她。
陆寄平淡的回了他一眼。
“阿琰，”莫明轩不知何时跑上了台，低声道，“你先带着北柠乘我的车回去，底下学生太激进了，已经有人去拦车了，再晚一会儿，怕是不好走。”
阮殊抿起唇，良久才道，“林书，你带着她先跟明轩走。”
林书道，“那我待会儿再换辆车过来接您。”
阮殊没说话，将口袋里的墨镜还给陆寄，扭头接过蒋校长手里的话筒。
“大家静一静，请听我说……”
他刚开口，一瓶颜料便砸过来，鲜红的颜色洒在了阮殊名贵的西装上，有些还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抿起唇，继续道，“请听我说。”
陆寄看着阮殊身上的狼狈，心中一紧，抬步想跟过去，莫明轩挡在她身前，“阿琰可以处理好的，你留在这儿，他还要关心你，会分心。”
莫明轩说的没错，现场丢东西的人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学生了，媒体的飞快的摁着快门键，对于陆思瑶的攻击，现在已经转化成对江盛信誉崩塌的愤怒。
她留下什么也帮不了他，甚至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陆寄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麻烦莫律师了。”
林书和陆寄一起乘坐阮殊的车离开，从门口路过的时候，果然看见不少人围在江盛来的那些车子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