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如今生死未卜，而屏幕里的明颐，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明颐浑身是血，那鲜红而又妖冶的鲜血，将那少年覆盖，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蚀骨的痛，一边是明颐，一边是陈奶奶，她要怎么选择？
她一旦开口，就间接地成了杀人凶手，她亲手害死他们。
“看来你很难做出决定，想必是两个都不救了是吗？”
明玥疯狂的摇头，拼命的挣扎，闵琛的手臂，就像一条坚固的铁链，将她牢牢地禁锢。
电视里，有人一脚拿起了刀，朝着明颐走过去。
“不要！不要！”
“闵琛！不要杀他！”
明玥疯了似的，朝着闵琛手臂咬去，“放开我！你放开我闵琛，我求求，快让他们住手！！”
闵琛吃痛，抓着明玥的胳膊，将她拖到电视机面前，让她趴在屏幕上，好似要让她近距离去看明颐是如何死亡。
“还不选吗？”
闵琛摁住她的脑袋，她的眼睛透过屏幕，仿佛与明颐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啊啊！！”
明玥崩溃的尖叫出声，她摒弃了所有的良知，敲打着屏幕，“我选！我选啊！”
那边的人好似能听见她的声音，所以刀尖碰到明颐脖颈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放了小颐，放了他……”
明玥闭上眼，眼泪蜿蜒而下，几乎是用尽毕生的力气，喊出这句话。
当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股锥心之痛传来，这一刻，她被闵琛逼的，成了杀人的恶魔。
陈奶奶在电话里还担心着她，还叫她和小颐不要回去，而此刻，明玥却为了明颐，无情而自私的放弃了这位善良的老人。
来自良心的谴责，以及自私的愧疚，让明玥痛不欲生。
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一口鲜血，喷洒在刺眼的屏幕之上，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如落叶般，缓缓滑落。
跌进闵琛的怀抱里。
她仰着头，脸上沾着鲜血，绝望而又悲戚的望着他，嘴唇颤抖着，似乎说了什么，可闵琛什么也没听到。
她又一次，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买单，又一次连累到无辜的人。
闵琛缓缓蹲下，将她的抱在怀里，她脸上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西服。
“下次，不要再犯错了，好吗？”
他声音低沉轻柔，如同恶魔的低吟，明玥浑身抖如筛糠，眼神呆滞麻木。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
恨一个人需要多久？
从爱到恨，又需要多久？
明玥说不清楚，她只知道，曾经那个温暖的怀抱，此刻却让她害怕，让她拼了命也想逃离。
如果，在火车站她再快一点，再给她十分钟的时间，或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是吧，或许。
上天终究没有站在她这边，六年前她就该知道的。
良久，闵琛垂眸，抬手擦拭她脸上的血迹，还有眼泪。
动作很轻，就像对待爱人一样。
而他的每一次触碰，都让明玥抖得更厉害，她眼神中，也充满了无惧。
闵琛目光一凌，“你怕我？”
明玥慌乱的垂下眼帘，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发自内心的惧怕，再怎么克制，也会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闵琛再次抬起她的下巴，森然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明玥的眼睛，“明玥，看着我。”
明玥缓缓抬起眼皮，对上他的视线。
“放过我……”她颤声开口，声音小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但闵琛听见了。
他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无比。
“你说什么？”
明玥猛然清醒过来，她急忙改口，“放过小颐，他是无辜的。”
闵琛脸色总算好了那么一点，他把明玥打横抱起，“只要你乖乖听话，他自然平安无恙。”
明玥低下头，埋进他的怀里，曾经那么熟悉的味道，如今却令她无比陌生，她不懂，大概永远也不会懂，闵琛对她到底是种怎样的情感。
而闵琛也不会知道，他不折手段留住的人，心，却渐渐远了。
明玥头疼欲裂，她在闵琛怀里，最后不知道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了闵琛的踪影，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中。
她捂着疼痛的额头，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客厅里张姨像往常一样忙碌着。
明玥开口：“阿姨，闵琛呢？”
张姨手里的动作一顿，回头说道：“哦，先生下午就走了，不过他交代了，你醒了后想走就可以走。”
明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怎么可能不走。
明玥没有任何留恋，径直离开公寓，出来后，她先给明颐打了个电话，可惜没有打通。
她只好先回家里，越接近家的方向，她的心，就跳的越厉害。
陈奶奶不知道怎么样了，明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捂住脑袋，只觉得里面好像要炸开一样。
明玥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迈上回家的台阶，在上三楼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死死抓着楼梯，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脚，走上去。
陈奶奶的门开着，而里面却安静的可怕，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
她缓缓挪动脚步，走了进去。
触目所及的，是一片狼藉，陈奶奶家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了，电视，冰箱，连茶几都被掀翻。
她飞快的朝屋里跑去，在满地狼藉中，寻找陈奶奶的身影。
庆幸的是，没有看到。
明玥一边往外走，一边拨打陈奶奶的电话，在垃圾堆里，传来古老的手机铃声。
她脚步一顿，弯下腰去，从一堆玻璃碎片中，找到了一部老人机。
明玥绝望的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手机在她手里不断的响起，却再也没有人回应她了。
门口传来响动，明玥猛然回头，然而陌生的面孔，让她心中的欣喜瞬间落空。
“你是楼上的吧？”女人叹了口气，“陈婆这是招上了什么人呐，都一大把岁数了，还遭这种罪。”
女人的话像刀子，剜着明玥的心脏，她踉跄地从地上站起，略带期盼的望着女人，“陈奶奶她，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
“送医院去了呗，来那么大一群人，进屋又是砸又是摔的，那老年人哪受得了这些，吓得都直接晕过去了。”
“只是…晕过去了吗？”明玥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她屋里那么些人，咱们也不敢进去啊，等那些人走了，楼下两大哥才敢上来把陈婆送医院去。”
“那您有那两位大哥的电话吗？”明玥急忙问道。
“我没有，我家那口子应该有，我去给你问问。”
“好，谢谢阿姨。”
“一栋楼的，客气啥。”
女人说完，拎着菜就去了对门，她进去没多会儿，就出来了，递给明玥一个电话。
明玥拿着纸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拨了过去，接电话的的确是个中年男人，“喂谁啊？”
“您好大哥，我是陈奶奶楼上的，请问她现在在哪个医院？”
“医院？她没在医院了，给送太平间了，医院等着人来领人呢，你要来吗？”
“轰”的一声，明玥如遭雷击，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什…什么？”
“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是心脏病，路上没挺过来，去了。”
明玥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卡着一根针，说不出话来。
“你要去就赶紧去吧，在山海医院，对了，医药费你交一下。”
男人说完挂断电话，明玥握着手机，在这炎炎七月，却冷的手脚麻木。
明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又是怎么走进太平间，只是在看到陈奶奶安详的容颜时，钻心的疼痛击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在这一刻，她彻底的成了杀人凶手，害死了一直关照她的老人，甚至没能让她安度晚年，让她以这样凄惨的方式离开人世。
明玥跪倒在遗体旁边，垂头忏悔，“对不起陈奶奶，对不起…是我害了您，是我连累了您，我将您卷进来，却又没能救得了您，我是个自私的人，对不起……”
她掩面痛哭，哭声在安静的太平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的凄凉，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明玥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自私与恶毒，她害死了无辜的陈奶奶，居然还在庆幸，幸好躺在这里的不是明颐。
若是明颐躺在这里，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天崩地裂。
“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陈奶奶，我真的快熬不下去了，您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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