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别急啊,容奴家给您脱下外裳。”
接着一阵窸窣的声音,沈颜卿大体能猜到什么。然宋谨不用猜,起身来到西墙边,挪开条桌上的花瓶,那里竟有一个小洞。
“我昨晚光听墙角了,也没看到好戏,便偷偷挖了这个小洞。”
船上的房间是用木板隔开的,这小洞像是用刀子一点点剜出来的。他看还不要紧,还拉过沈颜卿,让她也看。
“我不……”
“你看那女人,长得美不美?”
沈颜卿被宋谨扯得趴到墙上,还是望了过去,正见一体态壮实的男人压着一个娇小的女人亲热,那女人正对着这孔洞,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
她也就看了一眼,赶紧挪开。
“美吗?”宋谨执着的问。
沈颜卿没好气道:“美。”
宋谨听见这话又笑了,拉着沈颜卿靠墙坐下,隔壁传来声浪一声一声传来,那火热程度让人头皮发麻。
毕竟那位是皇上啊,宋谨的生父,她有种儿媳妇偷听公爹那啥的感觉。
怪恶心的。
她要走,宋谨又把她拉了回来。
“你疯够了没有?”
宋谨冲她嘘了一声,这时隔壁说话了。
“皇上,您弄痛奴家了。”
“贱妇,朕宠幸你是你的福气。”
“皇上……”
“你用你这张脸勾引朕,你个荡妇,朕饶不了你。”
沈颜卿简直想捂耳朵,这皇上也是有病吧,既然临幸人家了,还说这种话。
宋谨轻笑一声,歪头跟沈颜卿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那娼妇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我娘。”
“……”
沈颜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再看宋谨,他笑着,眼底已经慢慢变红了。
“在他眼里,我娘就是那样的女人,一个低贱的娼妇。而我是娼妇生的野种,我活着,他身上的污点就一直在。”
“他想杀我,几乎时时刻刻都想,但他是皇上,还得披着一层道貌岸然的皮。”
沈颜卿转身有些笨重的搂住宋谨,“别说了,我不想听。”
“好笑吗?”
“一点都不。”
“一场好戏呢。”
沈颜卿仰头,看到宋谨依旧笑着,扯着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她心慌的不行,吃力的直起身子,吻住他唇角,怜惜的将他嘴角的血亲干净。
她想,如果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崩溃。
“宋谨,孩子在肚子里动的好厉害,他可能感受到你了。”
沈颜卿拉过宋谨的手,盖到她肚子上,小家伙像是真的感应到了一般,猛地踢了一下。
于是那双幽暗的眼睛里,霎时有了光亮。
夜色渐浓,腾地一声,划破寂静。
沈颜卿正倚在宋谨怀里,已经有些瞌睡了,听到这动静,往窗户那边看,但见有一闪一闪的光。
“是不是放烟花了?”
宋谨眯开眼看了一眼,“嗯。”
“我想看。”
隔壁屋里已经云收雨歇了,其实时间也不长,沈颜卿暗暗想。见宋谨懒得动,她掐了他腰一下,很用力的。
宋谨正犯瞌睡,在沈颜卿怒视下,不大情愿的起身,将她拉起来,再来到窗前。
窗子推开,一阵寒气窜进来,冷得宋谨打了颤,从旁边罗汉床上拿起大氅,给沈颜卿披上了。
潋滟湖岸边正在放烟花庆祝万寿节,在湖中画舫是最佳观赏点。沈颜卿看着漫天绽放的银花,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那点点的光都盛进了她的眼眸里。
她看烟花,宋谨看她。
“好美!”沈颜卿忍不住赞叹。
宋谨撇嘴,“美吗?”
“世间最美的风景。”
宋谨低头亲了沈颜卿侧脸一下,“你说是就是吧。”
快五更的时候,画舫靠岸,宋谨起身匆匆将皇上送回宫里,再折返回来接沈颜卿。
此时东厂和宫里的人都已离开,沈颜卿她们下船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双脚刚落地,乞丐慌里慌张的跑来了。
见到沈颜卿还吃了一惊,但也没顾上多问,转而把宋谨拉到一旁,不知说了什么,宋谨脸色大变。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大步离开了。
乞丐叹着气走过来,“夫人,我送你回家吧。”
沈颜卿望着宋谨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乞丐又叹了口气,“肃平王携全家天未亮出城往西州去了。”
关于朝堂上的事,沈颜卿知道的并不多,但她记得上一世肃平王镇守西州,新皇登基后,几次召他进京,他都没有理,最后成了大荣的内患。
直到她死前,肃平王府一直雄踞西州,俨然成了一方霸主。
“谢子轩在东厂酷刑之下曾画出一张画像,说当年他们遭遇北金劫粮草时,他看到了这人的脸。”说到这里,乞丐看了沈颜卿一眼,通过她神色,判断宋谨有没有跟他提起过此事。
沈颜卿看出乞丐意图,摇了摇头,“宋谨没有跟我说过。”
乞丐扒拉一下胡子,继续说道:“通过调查这人,我们发现他是振威大将军李朔的手下,继而查出李朔和北金在北征之前就开始暗中勾结了,而李朔是肃平王的老部下。”
沈颜卿猛地顿住身子,看向乞丐:“所以肃平王也私通北金?”
“肃平王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藏得很深,我们暗中查了很久,并没有查到确凿的证据,只能先将肃平王府围起来,防止他们有其他动作。但一网兜下去,跑了一条大鱼。”
“陆长安!”
乞丐沉了口气,“对,他跑了。”
“可他……他能做什么?”
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况他和肃平王父子感情淡薄,即便肃平王有什么重要的交代,也不可能让他去完成。
“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因为母妃出身不高,一直被先皇忽视,被其他皇子欺负。后来他的母妃因病去世,他在宫里更加孤苦,这时候是两个太监一直护着他,一路披荆斩棘坐到皇位的。这两个太监,一个是上官胥,如今的东厂督主。还有一个是张謇,他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直到前年生了场大病,皇上体恤他,让他在武侯府养病。虽然碍于礼制没有敕封,但武侯府那金字牌匾可是皇上亲书的,他也就成了位高权重的武侯。皇上因少年时的经历,只信任两个人,一个是我们义父,另一个是武侯。”
东厂督主手段狠辣,举世闻名,而这个武侯,沈颜卿仔细想想,真没听说过。
“武侯常去深山里的无常道观静修,不怎么回京,但并不是说这人真正与世隔绝,不慕权势了。皇上养了一支夜狼军,这支军队无影无形,但在皇上需要的时候,可迅速集结,而皇上把这个秘密武器交到了武侯手里,足可见皇上多信任他。而这武侯与肃平王交好,肃平王被困后,便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而是写了一封信给陆长安,让他带着去找武侯求救。”
沈颜卿心下一紧,所以宋谨并不是无缘无故要杀陆长安。
“武侯回京,偷偷带皇上去了旖月阁,让皇上见到了那个与宋谨母亲长得极像的女人。皇上色令智昏,竟然听从武侯的建议,同意放肃平王回西州镇守。皇上将会在今日早朝是下召,而武侯提防着东厂,让肃平王府先一步离京了。”
沈颜卿皱起眉头,“宋谨为什么一直揪着肃平王不放?”
乞丐看向沈颜卿,眸光陡然锐利,“当年皇上下令诛杀宋大将军一家,而执行命令的人就是肃平王陆直。”
沈颜卿身子晃了一下,而她将陆长安藏起来,间接的帮了肃平王,帮了这个宋谨的杀父仇人。
回到家里,天已经大亮了。
乞丐还有事,护送她回来就赶紧走了。
沈颜卿回到西屋,正望着窗子怔怔发呆的时候,张大娘进来了,小声跟她说道:“张琪让我告诉夫人,说是您让他藏起来的那个人,他回来了。”
沈颜卿心神猛地一震,却又一下陷入了迷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