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安眸色一怔。
电话那头是唐薇,她曾经的好友兼同事。
沈枫眠的新婚妻子竟然是她……
耳畔一阵悉索的声音过后,唐薇更清晰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嘉禾,好久不见,你记得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她语带笑意,而许意安却觉喉咙卡了根刺般难受:“好。”
匆匆挂断电话,外面风雨依旧,她望着车窗外早已泪流满面。
天色渐黑,许意安才回到家。
才一进门,沈母便迎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妈就知道这些年的努力没白费。”
许意安回抱住她,哑声道:“妈,现在的我在花滑界已经是大龄选手了,我想退役。”
闻言,沈母脸色一变,立刻推开了她。
“你胡说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花样女王,你说退役就退役,你知道妈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她疾言厉色,像是许意安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许意安眸光一暗,哽咽地说不出一字反驳。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就被沈母牢牢掌控。
别人童年在无忧无虑地玩娃娃、做游戏时,她在学滑冰。
不准休息、不准聊天甚至不准上厕所。
哪怕受伤了,都还要继续滑……
见许意安一脸落寞,沈母语气缓和了些:“妈为了你能学滑冰,一个人做三份工,你要学会体谅我的辛苦。”
说完,她拍了拍许意安的肩:“我给你报名了几场比赛,你多练习,一定要场场冠军,知道吗?”
许意安没有回答。
是夜,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尽是自己的前半生。
她自小在沈母的严厉安排下长大,在大学时期遇到沈枫眠。
与母亲的严厉不同,沈枫眠很温和,他总是会鼓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许意安觉得沈枫眠就是她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唯一。
……
之后,许意安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她做得最多的两件事就是比赛和准备比赛,枯燥而机械。
一切仿佛都没变,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从看到沈枫眠回来后,平静的生活已经结束。
这天,许意安正在训练,教练忽然说有新的队员过来。
她停了下来,怔怔望着远处缓缓走来的唐薇和沈枫眠。
休息间隙。
许意安看着面前的沈枫眠,忍不住问:“你和唐薇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沈枫眠还没回答,唐薇款款走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你们离婚后,言书出国,我就跟了过去,我陪了他八年。”
她就像个胜利者睥睨着面前人,每个字都带着极尽的自满。
许意安愣在原地。
这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一句适合的话开口。
唐薇又含笑着说:“言书是个很温柔阳光的人,但你配不上他。虽然人们说你是花样女王,但你骨子里的自卑改不掉。”
说完,她挽着沈枫眠的手从已经僵住的人身边走过。
许意安鼻尖泛酸。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回想沈枫眠自始至终冷淡的脸,才发觉自己是真输的彻底!
训练结束,许意安正要回家,有人叫住她,说老板找她。
总裁办公室。
老板萧洛羽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声音却透着一丝清冷。
“年底花滑大奖赛,我准备让唐薇出场。”
许意安一愣:“这比赛不是安排好了是我出场吗?”
“公司需要一个婚姻事业家庭皆完美的女性。”萧洛羽站起身,一字一句,“唐薇是唐氏集团的千金,与花滑的贵族形象更为符合。最主要的是,她是沈枫眠的未婚妻。”
闻言,许意安无言以对,只剩满心的苦涩。
是啊,她离异,母亲还丧偶。
她从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唐薇什么都有,还有沈枫眠。
许意安眼底浸着悲戚,转身正要离开。
萧洛羽叫住了她,隐隐带着几许情意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室。
“我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嫁给我,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许意安转过身,看着一脸认真的萧洛羽。
她强扯一笑:“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嫁给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望着那干脆的背影,萧洛羽神色阴郁。
许意安离婚八年,他也追了八年,可一次都没有追到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许意安这么固执。
……
天空乌云密布。
许意安独自一人走在街头,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学门口。
看着熟悉的校园,她恍然想起第一次遇见沈枫眠。
那天阳光明媚,作为学长的沈枫眠负责新生安排。
就那么一眼,她彻底地陷入其中。
许意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喜欢上了沈枫眠,只是觉得当时所有的阳光都落在了他身上,熠熠生辉……
往事如电影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
就在这时,许意安忽觉右手被一个温暖的小手握住。
她回神后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站在自己身边。
大大的眼睛望着她,而那张脸像极了沈枫眠的缩小版。
“书然。”
沈枫眠的声音让许意安愣住了。
而沈枫眠看见她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他迈着长腿朝男孩而来,剑眉微蹙:“谁让你一个人跑出来的?”
男孩闻言,吓了一跳,瑟瑟躲在了许意安身后。
许意安茫然地看着沈枫眠:“他是?”
沈枫眠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隐瞒:“我和唐薇的孩子。”
许意安心头一窒,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被他这简短的一句话给冻住了。
这个男孩看着有八九岁了,所以说沈枫眠在他们还没离婚之前,就已经和唐薇在一起了?
这个猜想就像是滚烫的岩浆灌进了她的脑子里,灼烧的痛深入骨髓。
沈枫眠掰开许书然紧攥着许意安的手,将他交给赶来的助理。
“给你添麻烦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书然从小就有自闭症,没想到他会喜欢你。”
说完,沈枫眠准备离开。
许意安哽声叫住他,再也忍不住问:“所以你和唐薇早就在一起了?”
沈枫眠脚步微顿,没有回答,径直离开。
那远去的背影就像根针刺进了许意安眼中,疼得她唇齿胆战。
她紧握着拳,嘶声大喊:“沈枫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车无情从身前远去,回应她的只有暮色下呜咽的冷风。
夜如墨水倾倒。
许意安回到家,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一张双人床,摆满了各种关于沈枫眠的东西。
有信件、礼物、结婚证、离婚证……
许意安眼眶微涩,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所有东西,她都小心翼翼而又视如珍宝地保存至今。
然而一想到沈枫眠所做的事,许意安紧咬着牙,将眼前的一切都尽数装进了袋子里,扔进了垃圾桶。
深夜。
许意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望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好一会儿后,伸手拿了过来。
打开微信后,却看到了许久都没有发过朋友圈的沈枫眠的一条动态。
许意安眸色一滞。
犹豫了几秒后终于是忍不住点开了。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刺目的照片——沈枫眠和唐薇的婚纱照!
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许意安看着朋友圈下的一众祝福,喉咙哽咽。
这一刻,她真正明白自己和沈枫眠的曾经已经是过去时。
再想起傍晚看到的名叫书然的孩子,她的手不由覆上小腹,眼眶酸涩。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女儿。
但是女儿一出生便夭折了,她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女儿离开后不久,沈枫眠便提出了离婚。
这一夜,许意安睡得比往常更不安稳。
梦里,她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看着沈枫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
在从噩梦中挣脱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许意安木然地伸出手摸了摸脸,冰凉而又湿润。
清晨。
许意安正在洗漱,沈母拿着手机忽然走了过来,满口质问:“这些比赛参赛员怎么都变成了唐薇?”
闻言,她擦了把脸,目光黯淡:“是公司的安排。”
沈母当即变了脸:“他们怎么能取消你的比赛,你可是刚给他们拿下世锦赛的冠军。”
说着就愤愤地准备去公司:“我现在就去找你们老板,让他给个说法!”
沈母素来强势,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
许意安喉间一哽,低声道:“不用去找了,老板说我没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还离异,和花滑的贵族形象不符。”
听了这话,沈母脚步顿住,愣在了原地。
许意安面带失落地从她身旁走过,出了家门。
下了楼,她仰头看着如柳絮般的雪花静静飘落。
一声沉叹后,许意安脚步一转,朝与训练场相反的方向走去。
墓园。
一块小小的,连个照片也没有的墓地就是她女儿长眠之地。
许意安将一束雏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低喃着:“宝宝,你知道吗?你有个哥哥或者弟弟了……”
“他长得很好看,很像你爸爸。只可惜你没能长大,不然一定也很好看。”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多了些许哭腔。
许意安坐在墓碑旁,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自言自语:“宝宝,你说如果当初你没有出事,他还会离开我们吗?”
话落,她眼眶一红。
也许这个问题在昨天沈枫眠的背影里就有了答案……
许意安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剧烈响起,才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沈枫眠打来的。
在疑惑中,她按下了接听键。
“接你妈回去!”
冰冷的声音顷刻从手机中刺了出来。
许意安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想起早上和沈母说的话,才明白沈枫眠话里的意思。
她忙起身离开了墓园,打车去了沈枫眠家里。
琴湾别墅。
出租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许意安还没下车,便看见沈母站在门口。
她就像个泼妇一样指着里头破口大骂:“沈枫眠,你这个负心汉!你害我女儿失去孩子,还不负责的离婚,你有没有良心!你现在必须和我女儿复婚!”
许意安忙跑了过去,拉住她:“妈,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说话间,她便看见沈枫眠和唐薇站在门口。
唐薇挽着沈枫眠的手,厉色责问:“许意安,我们都是成年人,你自己想和言书复合,让阿姨过来吵闹是什么意思?”
许意安自知理亏,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我马上带我妈走。”
然而,没等她将人拉走,沈母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个没用的死丫头,她抢你男朋友,你给她道什么歉?”
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沈母尖锐的痛斥,让许意安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自己狼狈至极。
她红着眼看着沈母:“当初不是你以死相逼,要我和他离婚的吗?现在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也请您看清现实!”
见沈母仍旧不死心,还想开口,许意安又道:“十多年前,您逼死了我爸,现在还想逼死我吗?”
闻言,沈母面色一僵,说不出话了。
许意安拽着她往出租车走去。
转身间,她忽然听见身后沈枫眠对他儿子说:“没事了,就是一对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