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霎时愣住了。
墨屿立刻抓住移动床,瞪着护士:“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护士被他阴翳的目光看的一哆嗦,立刻放开了手。
医生壮起胆子劝道:“宋先生,请节哀,夫人在被送到医院前就已经……”
“住嘴!”
程溪眼神示意医生和护士,让他们不要管了。
他拍了拍司机的肩,叹了口气跟着医生和护士一起离开了。
墨屿掀开白布,云卿鸢的脸安详而又平静。
他眼眶一热,强忍着泪伸出颤抖的手抚上那冰凉的脸颊。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墨屿哑声道,“当年不等我就算了,现在也不等我……”
然而心中的自责却像是刀刃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是他瞎了眼,认错了人!
纵然墨屿怎么忍,热泪仍旧不住地落在了云卿鸢的脸上。
他找了十多年的人,一直就在他身边。
因为他的愚蠢,害死了他们的孩子,甚至连心心念念的人都去了……
“雨棠……”
一声“雨棠”像是被灌满了无法回头的悔意。
这时,问询赶来的萧羽跑的气喘吁吁。
可在看到云卿鸢那一刻,他呼吸一窒,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两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人现在毫无声息地躺在了那儿。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移动病床旁的人。
“墨屿!我杀了你!”
第十四章 曾经
萧羽冲上前,一把揪住墨屿的衣领,满眼杀意地掐着他的脖子。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憎恨的怒火烧红了他的眼,“该死的人是你!”
墨屿没有挣扎。
他目光始终都在云卿鸢身上。
有一瞬间他觉得就这么被萧羽掐死也好。
他本来就罪该万死!
听到声音的程溪连忙跑过来将萧羽拉开:“萧少爷,你这是犯法的!”
“墨屿,雨棠是被你逼死的,该死的人明明是你!”萧羽嘶吼着。
他恨不能将眼前这个不明是非而又冷漠无情的人撕成碎片。
同时他又懊悔,他不该离开云卿鸢,如果他守在她身边,林明薇又怎么会有机会去刺激她。
墨屿靠着墙,滴血般的眼睛眷恋地看着云卿鸢。
突然,喉咙升起一股咸腥,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陷入一片黑暗前,他恍若看见了还活着的云卿鸢。
他是宋父的私生子,母亲生下了他就撒手人寰。
他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
直到五岁那年,孤儿院又多了个三岁的小女孩。
院长奶奶说她叫薇薇。
初见薇薇,墨屿只觉的这个女孩可爱又乖巧。
她会笨拙地跟在他身后跑,腼腆地叫着“子琛哥哥”。
她会将节日发的糖果全部攒起来,等晚上的时候悄悄塞到他枕头下。
她会在他看到别的小朋友被领养走时轻轻勾住他的手,小声地说着“薇薇不会离开子琛哥哥”。
最终,还是他先离开了薇薇。
墨屿还记得他被宋家领走那天,薇薇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他说:“薇薇你放心,我会回来找你的。”
薇薇问:“那子琛哥哥千万不要忘记。”
她将碎心项链的另一半给了他,一再道别后,他坐上豪车走了。
然而薇薇挣脱开了院长奶奶的手,一边哭一边追着车大叫着:“子琛哥哥再见!薇薇会等你的!”
直到在路口摔倒,她再也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载着他的车消失在转角。
两年后,墨屿再去孤儿院找薇薇,却被告知她已经被家里人领走了。
再后来,在一次酒会上,他看见林明薇戴着碎心项链……
……
“雨棠——!”
一声沙哑的急唤,墨屿惊坐而起。
他喘着粗气,汗水一滴滴地滑落,迷茫的目光在确定自己身在家中房里而变得慌张。
云卿鸢,云卿鸢!
墨屿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却见不知何时从国外回来的宋母拿着杯热水站在门口。
“可算醒了。”宋母松了口气,将水递了过去,“先喝点儿水吧,我给你炖了鸡汤。”
墨屿却径直往楼下跑去,丝毫没有理会这个名义上母亲的好意。
宋母脸色一黑,不急不缓地跟了下去。
看墨屿准备离开,她将杯子放在桌上:“你不用去找了,你昏迷的这两天,林家已经把云卿鸢火化了。”
闻言,墨屿心头一窒:“你说什么?”
宋母皱起眉,似乎很不喜欢他的态度:“子琛,你已经几天没有管公司的事了,别忘了,你现在是宋氏的总裁。”
第十五章 谁错了
墨屿紧握着拳,转头嘲讽一笑。
宋氏的总裁。
如果不是宋母的亲生儿子因为出车祸丧了命,宋家怎么会想起他这个私生子。
而宋母又怎么会容许他回宋家,继承整个宋氏。
墨屿拿上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墨屿!”宋母眼带怒气地喊了声,却只得了一声用力地关门声。
她瞬时拉下了脸。
当初娶云卿鸢时像是跟人有深仇大恨一样,现在人死了还多出这么多事。
林家。
保姆还没来得及告诉林父等人有客人来了,墨屿便已经走了进来。
见墨屿阴沉着一张脸,林父心一惊,暗自剜了一旁的林母一眼。
她自作主张先把云卿鸢火化了,这事儿可怎么向墨屿交待。
“宋总裁。”林父勉强着弯着嘴角,笑却比哭还难看。
明明是自己女婿,却要摆出一副卑微的姿态去迎合,他心中多少也有些难受。
林明薇眼眸一亮:“子琛。”
然而墨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雨棠呢?”
极具威胁的语气让在场的人竟有些毛骨悚然。
林母不敢看他,更不敢吱声。
如果不是林明薇说看着心烦,她也不会那么快就决定火化的事儿。
林父硬着头皮,解释道:“是这样的,您昏迷了一阵子,但雨棠的事不能没有人管,所有……”
“我问你们雨棠在哪儿!?”
又是一声冷冽的质问,狠戾已经漫延到了墨屿的眉梢眼角。
林明薇见他因为云卿鸢而动怒,妒火立刻烧上了心。
她赌气般地开了口:“殡仪馆,没人愿意要她。”
闻言,林父和林母只见墨屿眼神一冷,心里不觉一慌。
“明薇,你胡说什么?”林父呵斥道。
“我说错了吗?”林明薇瞪眼顶嘴,眼中满是不甘。
墨屿如冰的视线扫了他们一圈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子琛!”
林明薇见他离开,又哭丧了一张脸。
“明薇!”林父厉声斥责,“你能不能改掉你那口无遮拦的毛病!”
本就因墨屿对她的冷漠而心烦,再被父亲这样训斥,林明薇顿时就气哭了:“爸,我说错了吗?你们当年就不该把云卿鸢接回家!”
林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林母劝道,“先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殡仪馆。
工作人员将一暗红色的木盒递给墨屿,道:“上午有个年轻男人也过来领,但他说他是她同学,我们就没有给,家属还是回去告知一下吧。”
闻言,墨屿满是痛意的眼眸一沉。
云卿鸢的同学,那不就是萧羽?
他没有回答,抱着盒子转身走了。
下了几天的雨,阳光终于在这一天毫不吝啬地洒满城市的每个角落。
墨屿抱着小小的木盒,微微仰起了头。
不知道是因为太阳太刺眼还是其他,他眼眶忽地一热。
然而心底却总是泛起阵阵凉意。
“总裁,刚刚老爷来电话,说让您去公司一趟。”司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墨屿唇线紧绷,将木盒护在怀中走向车子。
见他面无表情甚至若无其事的模样,司机反倒有些担心。
直到他上了车,就听见车后座墨屿清冷的声音。
“回家。”
第十六章 谎言
司机一愣:“可是老爷说……”
“如果你不想干了就滚下去。”
听到这样的话,司机当即缩了缩身子:“是。”
他发动车子,往琴湾别墅开去。
车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墨屿抓着木盒一角的手缓缓收紧。
他看着车窗反光中的自己。
眼尾泛红,面色憔悴,甚至眼底带着连他自己都从不曾见过的悲凉。
“哒——”
一声轻响,右眼不觉落下一滴泪砸在盒子上。
墨屿仰头深吸了口气,却觉怎么也咽不下喉咙的涩意。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也没敢出声,只装作没听见。
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墨屿不等司机开门,自己下了车,抱着木盒进了门。
宋母去了公司,整个房子越显空寂。
墨屿如栽倒一般坐在了沙发上,手机也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备注后接了。
“爸。”
“子琛,你人呢?上下部门都在等着你,你就这么给我看你管理公司的态度吗?”
宋父语气带着些隐忍的愠怒。
墨屿抚着盒子,眼神疲惫:“你既然回来了,就去管吧。”
说完便按下了挂断键,将宋父的怒火尽数阻隔。
他倚靠着沙发背,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耳边仍旧是寂静一片。
墨屿阖上满是血丝的眼,紧抿的唇线颤了颤,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折磨。
“子琛……”
忽然,一声熟悉的轻唤让他心头一紧。
“雨棠!”
墨屿不由自主地大声地叫了一声。
然而回声像是将他的感情一遍遍地弹了回去,只剩满心的孤寂。
墨屿眼神微暗。
好一会儿,他才落寞地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他居然出现了幻听,还以为云卿鸢活着。
墨屿看着手边的木盒,眼眶又是一涩,再难忍下翻涌的懊悔。
他望向落地窗外的光,恍然想起了李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