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花放在墓碑前：“节哀。”
季南初微微颔首，看他的黑眸如同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短短几天不见，她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傅时漠皱了皱眉：“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季南初没应声，很久才开口说话：“医生说，外婆做手术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是不是很不孝？连让她安心的走都做不到。”
傅时漠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她，被迫沉默。
季南初也不在意：“走吧，去办离婚手续。”
说完，便转身走远。
傅时漠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很久，才迈开步子跟上。
七年的感情，结束却只要二十分钟。
走出民政局时，傅时漠拿着还烫手的离婚证，目光落在身前的季南初身上。
她什么都没要，就连之前的那套房子也记在了他的名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男人心里生出一股烦躁，伸手抓住她手腕。
“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季南初想了很久，抽回手将那枚找了整晚的婚戒放在他掌心。
“还你，我们……两清了。”
戒指冰凉，傅时漠心头像被蜜蜂蛰了下般，又痒又疼：“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走？”
“丢了吧。”
季南初留下这句话，挺直了背离开，留傅时漠一个人在风中停驻。
……
和傅时漠分开后，她回了华翼，跟主任提了离职。
上司还想劝，但季南初已经做下了决定：“谢谢您这些年的照料，我已经考虑好了。”
她其实也舍不得华翼，可离开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主任叹了口气：“最近傅时漠那小子也请假了，现在到处都调不到机长，这样，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再飞一趟华翼1152行不行？”0
这话一出，季南初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她想，这一次飞行就当是和华翼1152的告别。
飞行任务安排在一天后，依旧是帝都飞东京。
去航一切顺利。
可回程时，一阵强大的湍流裹住了华翼1152，飞机立即颠簸起来。
机舱内人心惶惶，尖叫声不绝于耳。
驾驶舱内，季南初死死拉住操纵杆，用力稳住即将失控的飞机，迫降在临近机场。
飞机一落地，乘务组立即安排所有乘客撤离。
目测所有人都上了逃生气垫后，季南初命令机组所有同事撤离。
就在此时，她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燃油味，顿感不安。
下一秒，轻微的爆炸声传来。
副机长也听见了，他立即拉住要去巡查的季南初：“机长，再不走飞机就要炸了！”
季南初看向窗外，乘客才刚刚下机，倘若飞机在这儿爆炸，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几乎是一瞬间，季南初就做下了决定。
她挣脱开副机长的手：“你下机！”
随后跑进驾驶舱按下对讲机：“所有乘务人员，快速安排乘客撤离临时机场，离开跑道！”
闻言，副机长瞬间明白了季南初要做什么：“你疯了吗？飞机随时可能爆炸，现在开走你会死的，甚至可能……”
尸骨无存！
季南初知道他未说完的话，但她主意已定：“少废话，下机！”
副机长没动：“我和你一起，我也是机长，这是我该承担的责任！”
“给我滚下去！你有妻儿，有父母，他们都在等你……”
提到亲人，副机长缄默了瞬。
季南初则是趁此一把将他推下了逃生气垫。
“季南初！”
副机长高声喊着，却只看见机舱门口小小的人影摆了摆手，示意再见……
季南初回到驾驶舱，拉动操纵杆，控制着飞机一点点升起，远离。
窗外，白云渺渺。
耳边爆炸声大大小小传来。
短短二十多年的一生在脑海一一走过，除了外婆，她不欠任何人。
现在，她要去陪外婆了……
季南初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嘭——！”
……
另一边，帝都，阴雨绵绵。
傅时漠站在窗前，看着拍打在玻璃上的雨水，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
他身后，整齐摆放着一箱箱属于季南初的东西，最上面，是他们的婚纱照。
傅时漠远远看着，曾以为早就遗忘的画面翻覆涌来，连带着那些以为偃旗息鼓的爱情也如复燃的火，烧的心里滚烫。
他默站了很久，又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空荡的房间逐渐被填满，婚纱照被重新挂回墙上，傅时漠心里那些不舒服才渐渐被熨平。
他拿出手机，打算给季南初打个电话。
铃声却先一步响起，接通，就听见主任的声音：“小傅啊，你现在来一趟机场吧。”
傅时漠皱了皱眉，想要拒绝。
可转念又想，这个时间季南初应该也在，便同意了。
华翼机场。
傅时漠刚走进大门，就察觉到沉重的气氛。
他快步来到了主任办公室。
往常门可罗雀的地方，如今却围了许多人，个个神色悲戚。
瞧见傅时漠过来，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他心里无端升起些不安，屏息走进办公室，就对上主任微红的眼。
“主任，您找我？”
主任点了点头，捧起桌上的盒子，交到傅时漠手里：“这是……华翼1152的黑匣子。”
傅时漠闻言一怔。
华翼1152的黑匣子……为什么要给他？
一种慌乱感袭来，他下意识去寻找季南初的身影，却落了个空。
傅时漠拼命压下心底那个荒诞的猜想，声音低哑：“您这是什么意思？季南初呢？”
一片死寂里，只有主任哀痛的声音回荡不绝：“华翼1152全机351人，350人成功获救，机长季南初……以身殉职！”
第11章
殉职两个字太过沉重，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傅时漠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的问：“她不是请假了吗！”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想要挽留她……”主任自责的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
男人顿时捏紧了拳头，心里没来由的恼火，他压低了声音质问：“华翼是没机长了吗？非要她去？”
她们相伴七年，纵使最近因为离婚闹的有些不愉快，他也从没想过她会死。
塔台室里依旧沉默，他们都在哀悼季南初。
傅时漠憋着股无名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他冲出办公室，去了飞机炸毁的那座城市。
爆炸的那一瞬，季南初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撕裂了。
灵魂和肉体分离，她飘在海面上，看着副机长跪在沙滩上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