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贺京玄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攥了攥发麻的手：“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苏幸烟声音依旧冷淡：“离职协议之后会寄给你，如果有问题，会有专人和你聊。”
话落，就挂断了电话。
嘟声震耳欲聋，却盖不住苏幸烟公事公办的冷漠和疏离。
窗外，徐徐细雨朦胧了视线。
贺京玄就这么在苏幸烟的别墅里坐了整整一天，久到浑身僵硬，泛起酸麻胀痛，都没有动作。
苏幸烟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开灯的一瞬，他就看到沙发上的贺京玄。
苏幸烟下意识的皱起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男人不悦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贺京玄后知后觉的转头看他，一天没说话的嗓子沙哑至极。
“那我该在哪儿？”
“或者说，你想我在哪儿？”
一再被质问，苏幸烟脸色冷沉了下来：“贺京玄，这儿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
贺京玄呼吸顿了顿，喉舌泛苦。
她哪敢耍脾气啊！
十二年。
从十八岁陪他一起在娱乐圈打拼，到如今三十而立。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自己一再退让！
想到这儿，贺京玄只觉得胃里传来阵阵绞痛，连带着心脏也跟着发闷。
她按了按胸口，尽量压抑着疼：“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一句话，因为疼说的断断续续。
苏幸烟却像看不见她的难受般，漠然开口：“你挡了我的路。”
闻言，贺京玄愣了下，有些不解：“因为昨天的事吗？可我已经处理好了。”
“晏凌，你该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
她语气急切，甚至顾不上疼，起身快步来到苏幸烟面前，抓住了他手臂。
苏幸烟只是慢慢扒开了她的手：“你离开，就是对我好。”
一刹，如坠冰窟。
贺京玄手无力的垂回身侧，五脏六腑内齐齐涌上的疼让她顷刻间脸色苍白！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明明面容那么熟悉，熟悉到闭眼都能描摹出的的轮廓。
可在此刻，却又陌生的让人害怕。
“晏凌……”贺京玄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喊他的名字。
但苏幸烟却连回应都没有，直接转身离开。
屋外，引擎声轰鸣着远去。
贺京玄却连追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她呆滞的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任由痛蔓延，侵袭，最后连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
倒下的那一刻，贺京玄忍不住庆幸——
幸好，苏幸烟走了，省得看到自己这样，徒增担心。
这念头涌上来那一刻，贺京玄却又忍不住自我怀疑——他……会担心吗？
然而这疑问，终究没有答案。
这天后，苏幸烟再没找过贺京玄。
她看着手机屏幕背景上男人意气风发的模样，终究还是想要个答案。
外滩别墅。
贺京玄来的时候，苏幸烟刚从浴室里出来。
四目相对，她看见了男人一瞬间冷沉的脸色。
贺京玄心痛到窒息：“为什么，明明之前我们还计划着要去哪儿旅游，说要……”
她声音逐渐沙哑，苏幸烟却不想听下去，直接打断：“我很后悔。”
他的话没头没尾，却让贺京玄呼吸急促：“……什么？”
苏幸烟一步步走上前，字字如刀：“我很后悔，认识你。”
第3章
贺京玄茫然的看着苏幸烟，耳边嗡嗡作响。
她从没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下意识的，贺京玄想要装傻，希望苏幸烟把这句话收回去。
可男人只是看着她，话无情又冰冷：“你总说是为我好，可实际上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毁我！”
“你表面上澄清了我们的关系，却又深夜出现在我家。做了这么多年经纪人，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苏幸烟说着，手钳住了贺京玄的下颌，微微用力，“贺京玄，你真可怕。”
最后一句，狠狠刺在了贺京玄心间。
贺京玄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我没有……”
此刻，她的辩解和否认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幸烟厌弃的撤回了手：“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耍心思，我不会放过你。”
“滚。”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要回房。
贺京玄顾不上其他，下意识抓住了他。
她有种预感，如果这件事解释不清，自己和苏幸烟之间真的就要走向决裂了！
“不是这样的……”
苏幸烟一把将人手甩开：“是不是都不重要。”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和你继续走下去了，干脆点，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贺京玄不知道苏幸烟是怎么轻易的将这个词说出来的。
他们认识了二十多年，几乎是彼此的前半生，怎么可能说散就散！
更何况，他们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吗？
恐慌与苦涩同时涌上来。
“晏凌，为什么……”贺京玄没有哭，可眼眶却是红的，连带着嗓音也带着哽咽。
她真的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变成如今的样子了？
苏幸烟眼中闪过抹复杂，最后被深沉吞噬：“走吧，别闹得太难看。”
说完，他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贺京玄站在门口，挽留的话如石头般梗在喉咙里，如何都说不出。
沉闷的空气里，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冻的她不住发抖。
心内躁动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贺京玄压不住，一口血涌了出来——
她呆怔的看着白色瓷砖上那鲜红的一抹，仓皇蹲下尽数擦干净。
确定干净如初后，才狼狈逃离。
一小时后。
贺京玄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看着白炽灯下的CT片子，觉得世界好荒唐。
被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爱人抛弃后，发现自己得了绝症。
这种只有剧本里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竟然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贺京玄操着喑哑的声音问：“医生，我的病能治吗？”
医生叹了口气：“胃癌晚期，再加上你还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就算手术治疗，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我建议……还是让父母过来陪陪你吧。”
这话的意味已经很明白了。
原来自己连活的机会都没有！
贺京玄咽下喉咙里翻涌上来的苦涩：“我是孤儿。”
医生一愣，又看了眼她后开口：“那男朋友呢？”
贺京玄顿了下，想到了和苏幸烟之间发生的种种后，摇摇头，跟医生道了别。
雨声淅沥。
周遭行人步履匆匆，赶赴着来路和归途。
愣神间，远处大楼的投屏变化成了苏幸烟的广告。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贺京玄不自主想起医生的判决，她有些不甘。
细密的雨打在脸上，湿漉冰凉。
她给苏幸烟打去了电话。
“还有事？”男人的不耐让贺京玄有些喘不过气。
她尽量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这些年……你爱过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瞬，传来回答：“我习惯了你的存在，但习惯不代表爱。”
“很抱歉，我不爱你。”
直至此刻，贺京玄也才明白，自己原来不被任何人牵挂。
贺京玄看着广告屏上笑着的苏幸烟，她也跟着笑了，然后做出了对自己的审判——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说：“医生，我决定……放弃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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