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妄圆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容钰姜淮月小说)最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时间:2023-02-13 16:01:44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一箱没用的,被宝珠挑出来的,典当不了又送不出去的旧物,我一样一样,全都扔下了山崖。

最后,我拈起一缕头发,觉得有些多了,心疼自己的头发,又放下了一些,拿着剪刀剪了下来。

许是我今天出人意料的举动太多,又许是一件又一件旧物带出来的往事,让他有了几分动容,太子看着我,神色复杂。

我与他对视,「殿下,是您说的,从不后悔。日后,你若是后悔了,也别来找我。」

「孤不会。」他答。

我浅笑,笑着笑着又没了心情,面无表情地放开手,那一缕青丝,飘来飘去,落进了江水里

我将手中剪子也随手一扔,远远看到剪刀砸进水中,水花翻滚下,一点浪都没激起来。

我站在高崖之上,遥望山外青山,如几抹尘烟。

长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11

他一直看着我动作,末了,无奈叹道:「姜姑娘,脾气闹完了么?」

我平静如水,「臣女并非闹脾气。」

我提着裙摆上马车,声音飘散在冷风里,「我就当,我的太子哥哥从没回来,他就死在这里,从没被找回来过。」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身为谨言慎行的姜家人,我是不会说出口的。

可我刚被退了婚,太子对我于心有愧,皇宫里那两位同样,这反而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任性的时候。

所以太子只是苍白了脸,有些难堪,却并没说什么,回程时自己牵了匹马,不与我同乘一车。

我不再看他,想着宝珠那边,应该已经弄好了。

果然,回了城,宝珠迎上来,目光亮晶晶地向我邀功,「小姐,奴婢已经把剩下的东西典当了,去钱庄换了几箩筐铜板。」

这种做买卖的事,宝珠是真的很开心。

她是商贾之女,送来当我的贴身丫鬟,帮我管账,一门心思钻钱眼子里。出城时,那些可以卖掉的物什,另分了一队车,由宝珠带去换成了铜板,这么短的时间,她也把事情办得极为妥帖。

我夸了她几句,宝珠笑得看不见眼缝。

我捏着个玉佩在手中转啊转,淡声吩咐:「把铜板散给街边的乞丐和百姓吧。」

宝珠得了吩咐,却没老老实实去散铜板,而是不知从哪搞来个铜锣,「乓啷乓啷」一顿敲,吸引了街上人的目光,渐渐地围上来一群人。

宝珠大喊:「我家小姐人逢喜事,散财让大家伙儿沾沾喜气!」

12

我手一顿,看向外面的人群。

那头太子也看过去。

宝珠指挥着家丁把铜板洒水一样沿街撒过去,一边高喊着:「庆祝我家小姐不久之后及笄!」

撒一波铜板,众人纷纷挤上去接,一边跟着说吉祥话。

「庆祝我家小姐一日比一日美!」

再撒半框铜板,附近的居民听到风声,也赶来接铜板,人越来越多。我的马车与太子被围在中央,走不脱。

宝珠每撒一次,编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中间掺了一句「庆祝我家小姐恢复自由之身,满朝美男任我家小姐挑选!」这般离经叛道的话,也没有人注意到,但成功「不经意」透露出了我的身份。
得了银钱的百姓纷纷赞扬姜家女儿心肠好。

来时看到姜家的马车,还有人指指点点,此时看到姜家的马车,众人口风转了向儿,说姜家的女儿,嫁入谁家是谁家的福气,是皇家错失了良媳。

口风转了,在我预料之中,但我没想到,宝珠这样大胆,当街说我恢复自由身什么的。

我目光转向太子,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被人群挤到了边上,侍卫们艰难地拦着挤来的人。

他应当也是听到了那一句,似是心情不太好。

我笑了。

算了,随宝珠闹腾去吧。

反正,我本来也打算任性一把。

不经意一瞥,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曲樱。

她在人群的边缘,好像不清楚前边发生了什么,不过有钱撒到了她跟前,她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去捡。

待到事了人散去,太子也发现了她,上前把她拉起来,脸色难得地,有些黑,「你怎么在这?」

我也下了马车上前。

曲樱看到我们,有些尴尬,手里捏着几枚铜板,不知道手该往哪放,「我,我来找你。」

太子让她把铜板丢了,曲樱烫手似的把那几枚丢得老远。

我温柔的语气,「曲姑娘不必在意那几文钱,我这里有更贵重的东西,要转交给你。」

我向她伸出手,掌心,放着一枚龙纹玉佩,乳白的玉透着几缕烟雾般的紫,雕刻精细,盘龙栩栩如生。

「这是,我与殿下当年的订亲信物。」

13

我与容钰订亲时,他特意请来最好的玉匠,亲自去寻来一块罕见的烟丝紫玉,还画了样,让雕成一对龙凤佩,卡在一起可以合成一整块,看不出一丝痕迹,巧夺天工之作。

我戴龙佩,他戴凤佩。

他的凤佩,很久没有戴过了。

我把龙纹玉佩递给曲樱,她却迟疑着,迟迟不敢接,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往太子身上扫,希望他能指点她如何反应。

太子接过我手中玉佩,看着它,有些疑惑,许是不知道竟然还有订亲信物。

曲樱眼巴巴地看着漂亮的玉佩,「我,我可以看看吗?」

太子随手把玉佩给了她。

「另一半玉佩,孤,许是掉在河里了,改天送还给姜姑娘。」

我,「不用了,本就是你找人雕的玉佩,你自己拿着就好。」

正想离开,那边曲樱不知摸到个什么小机关,一整块龙纹玉佩,忽然碎成了满手碎玉。

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晶莹乳白的碎玉散落一地,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声响。

曲樱登时眼泪就掉下来,六神无主,「我不是故意的。」

宝珠阴阳怪气,「是啊,你只是忽然力大无穷而已。」

我头疼地让宝珠闭嘴,有些无奈,「这是,应当动到了玉佩里的机关。」

当初容钰把玉佩交给我时,挑着眉含笑说此佩天下无双,最厉害的玉匠雕刻而成,里面有复杂精巧的小机关,若是换一个人戴,它可不依的。

我当时以为只是玩笑话,没想到竟真有玉匠能雕出这样的玉佩。

不过这块玉佩已经不属于我了,碎了便碎了,我也不太在意。当初给我玉佩的人,自己都忘记了这玉。

我不经意地看了眼他。

太子怔怔地盯着满地的碎玉,似是有些恍惚,又似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慌,半晌,揉着眉心,轻叹。

「碎了便碎了吧。」

14

秋去冬来,银装素裹。

我没了未来太子妃的头衔,身上担子忽然轻了好多,难得闷在府中,过了几个月安闲自在的日子。不过娘亲总觉得我是太过伤心,劝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她从一堆请帖里面挑出来一个格外精致华贵的,「贵妃娘娘筹办了一场赏梅宴,在京郊的十里梅岸,淮月,这一场你可不能再推掉了。贵妃可是特意给你下了请帖的。」

我拈过随请帖一同送来的一枝红梅,幽幽梅香攀附在重瓣之间。

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育有大皇子,比太子大几岁,得封晟王。

容钰从小立储,独得圣宠,一直把底下其他皇兄皇弟摁得死死的,贵妃和大皇子一系向来老实。如今太子失忆,京城里又传太子抛弃旧人,德行有亏,有心人怕是察觉出钻空子翻身的好时机了。

我与太子退婚后,姜家也不再是太子一派,我爹手底下的学生、下属们可不少。

晟王并无正妃。

从前我与贵妃接触并不多,如今郑重其事下了请帖,贵妃只怕是想撮合我与她儿子,借我拉拢我身后的姜家。

瞬息之间,我便明了了这一场赏梅宴的用意。

我看向娘亲,「爹爹与阿娘的意思是?」

娘亲坚持说:「淮月,你都闷了好久了,正好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我懂了,我爹没看上晟王。

想想也是,就算太子摁不住底下这帮皇兄皇弟了,这不还有皇上呢。皇上眼里只有太子是儿子,其他都是臣子。

贵妃这么急着出头,皇上态度不明,姜家与贵妃一系扯上关系,万一后面皇上出手打压,姜家也会受到牵连。

姜家如今不站任何一个皇子。贵妃的请帖姜家无法拒绝,但是去了以后回不回应她的示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只是去散心的,不需要回应谁的示好。

15

我换上一身海棠红的衣裳,着了精致的妆容,带着宝珠去了京郊。

一脉静水穿林而过,隆冬时节河面封冻,两岸绽了十里梅花,红云香雾,美不胜收。

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身为姜家嫡女,身份贵重,我不用到得过早,但也不能过晚,算好了时间,堪堪比贵妃早一些入场就好了。

我沿着河岸缓缓踱步,正与宝珠说笑间,转过一株红梅,便与曲樱撞了个正着。

她正踮起脚,伸手去够树梢上一枝梅花,瞥见我,冷不防脚滑了一下,摔在了地上,眼睛里立时蓄起了泪花。

她眼泪汪汪地抬头望着我,「姜,姜姑娘,好久不见。」

我看看她,想上前扶她一把。

她下意识地退后,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还把自己的脚给扭到了,后来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歉意地望着我。

我默默地把手收回。

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排斥我。

我与太子的婚事,她横插一脚,以我姜家的实力,想要对付她太简单了,不过在我看来,这是太子的问题,与她无关,我不曾为难过她。

她倒是先怕上我了。

我把手藏回袖子里,用汤婆子暖着手,垂眼看她,「曲姑娘,确实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街上撞见以后,我就没再看到她过了。

「阿樱,你怎么坐在雪地上?」

太子把她拉起来,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神色,露出心疼的表情,解下自己的大氅罩在她身上。

看到一旁的我,不等我见礼,抿着薄唇,面色不虞,「姜姑娘若有不满,只管朝着孤来,不要为难她。」

16

我有些无语,三言两语解释。

「我只是刚好与曲姑娘碰见了,她是自己脚滑摔倒的,与我无关。」

太子微顿,转头看向曲樱,「阿樱,是这样吗?」

曲樱不知何时又开始哭了,哭得抽抽搭搭,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就好像我欺负得她不敢说话。

太子面有愠色,复又敛了去,温声,「姜姑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阿樱她胆子小,本性纯善,从不与人交恶。你给她道个歉,此事孤就不追究了。」

曲樱小小一个,藏进大氅里,也怯生生地看过来。

一阵寒风扑面吹过来,我抬眼,复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那时她眉眼还算清澈,在京城待了不久,就已经学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么?

我无意与她争斗,可也不会任由人膈应我,于是顺势道歉:

「对不起,是臣女的错。早知曲姑娘如此胆小,臣女不应当沿着河岸踱步,不应当不小心遇见她的。

「日后曲姑娘所在的地方,臣女一定绕道三里路,不出现在曲姑娘的视线范围之内。」

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成功让对面两人愣住。

许是我世家嫡女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他们没想到我也会言辞犀利地戗人。

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些,不过,这样也挺好。

我浅笑,「作为赔罪,我让人帮你摘那一枝梅花吧。」我对着曲樱说。

让宝珠去够树梢那一枝红梅,宝珠矫揉造作地扭了半天身子,终于把梅花折了下来,然后「哎呀!」脚一滑,平地摔在雪地上。

我亲眼看到她偷偷拧了一把大腿,眼里顿时哗哗流了眼泪,委屈地向我说。

「小姐,有人吓唬我,害我摔了一跤,您可得为我做主啊。」然后眼神欲盖弥彰地瞥向一旁的曲樱。

17

我呵斥宝珠,「是你自己太胆小,能怪谁,跟个兔子似的。快起来,你当太子殿下是瞎的吗?」

太子脸色难看。

宝珠爬起来,嘀嘀咕咕:「奴婢可不敢跟兔子比,小姐您之前养的那只兔子,吃醋生气了,一跺脚整个姜府都得抖三抖。」

我被逗乐了,那点子被冤枉的郁闷一扫而空,接过梅花,莲步轻移,四平八稳,走到曲樱面前,把梅花簪进了大氅的绒毛间。

看向太子,「道歉了,也赔礼了。太子殿下可满意?」

我这一出戏,太子自然看懂了是在讽刺什么,他有些不太相信。

这时一个人鼓着掌走过来,赞道:「精彩,太精彩了。同一个地方,叫两个姑娘平地摔了一跤,这株梅树大抵是有些晦气的。」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眉眼和太子有几分相似,是晟王。

他这一番话,倒是坐实了曲樱是自己平地摔跤,与我无关。

曲樱小脸有些白。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倒也没有当场说什么,从善如流地向我道了歉,「抱歉,误会姜姑娘了。」

我笑,「没事。殿下信不信我,与我并无干系。」

他微怔。

晟王见缝插针,「皇弟,本王来接你,正好看见这一幕。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走罢,前头宴席快开始了。」

说完,也与我打了招呼:「姜姑娘,今日难得着红衣,倒是比十里梅花还娇艳。」

我礼貌地浅笑,并未作答。

见面就当着太子面夸他前未婚妻,蠢不自知。

临走,我又回望了曲樱一眼,「曲姑娘身上这件大氅,我没记错的话,是我有一年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角落绣了一块姜。」

18

我的东西,一般都绣姜花作标记,那件大氅,是当时容钰惹了我生气,我临时把姜花改成了一块丑兮兮的姜。

东宫的人并不知道这回事,上次清点东西的时候,便把这件大氅落下了。我也是今天看到这大氅才想起来。

曲樱顿时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是继续披着大氅好,还是脱下来还给我。

太子估计也没想到这一件也是出自我之手,沉吟片刻,对我说:「十万银,就当买下姜姑娘这件氅衣如何?」

我捂着汤婆子,手心里是暖的,寒风吹不进袖中,「我不缺这一件大氅,也不缺十万银,别人穿过的我不要,就当送给曲姑娘了。」

曲樱僵在原地。

太子脸色微白,还是好脾气地接话:「那便谢过姜姑娘了。」

我没再看他们。

十里梅花,灼灼朱色盖新雪。

寒梅开得最盛的地方,宫人搭了台,有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

我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见到我与太子,及晟王一同走进来,众人目光好奇看着我们。

我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与相识的贵女打了声招呼,没多久就加入了她们讨论的话题,谈笑间游刃有余。

将军府的嫡女宋双家世相貌仅次于我,也是京中百家求娶的贵女,谈笑的间隙,她问了我一句。

「贵妃娘娘特意迎了一株珍贵的朱砂美人梅,怕是待会要人展示点才艺,当作彩头的。姜姑娘可喜欢朱砂美人梅?」

若是赏梅宴上拔得了头筹,肯定是会声名远扬,更上一层,也更符合贵妃择儿媳的标准。

她在问我对晟王正妃的位置感不感兴趣。

我缓缓道来:「美人梅,世上寥寥无几,珍贵至极,谁能不喜欢呢?不过我家中珍品也甚多,这一株美人梅,还是留给更喜欢的人吧。」

意思很明显,我不感兴趣。

宋双,「我意也如此。」

我与她,相视一笑。

19

没多久贵妃来了,把我喊到前面,亲切和蔼地同我说话。

「好久没见,淮月出落得越发美丽了。」

我浅笑盈盈,「不及娘娘半分。」

她手放在手腕上,似是想取镯子下来送给我。

一阵轻风吹过,我动作自然地抬手整理鬓发,露出手上戴着的缠丝玉镯。上上任皇帝赐给姜家的,珍贵无比,世无其二。

贵妃又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我理好头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继续捂着汤婆子。

不枉我出门前特意翻出来这么珍贵的镯子,不仅如此,我头上的珠钗、指间的扳指,全是御赐的珍品。很珍贵,但又低调,不会抢了贵妃娘娘的风头。

贵妃想送东西给我,同我套近乎,也找不着机会下手。

她似乎有些无语,话都少了不少。

我乐得自在,等宴会开始了,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旁边坐着宋双,台前歌舞升平,台下我俩默默抢酥点吃。我俩口味相似极了。

贵妃果然提议众闺秀来一场才艺比试,彩头就是那一株美人梅,还特意让宋双去开场。

宋双弹了一曲最拿手的琴曲,获得满座夸赞。我却听得出来,她收着力,藏了拙。

不仅是她,接下来上场的贵女,还有好些人藏了拙。那都是对晟王妃的位置不感兴趣,又不好明着拂了贵妃美意的。

当然,也有人使尽浑身解数,力求被贵妃看上,吹拉弹唱,轮番上阵,让人眼花缭乱。

我一边欣赏美人们献艺,一边把自己不爱吃的点心往宋双那边推,再把她不爱吃的点心放回她碟子里。

正与宋双暗自较劲,曲樱上了场。

她去凑什么热闹?

20

我诧异,下意识地往男宾那一边瞥了一眼,太子不在,我又看向宝珠。

宝珠是一直盯着席间众人的动向的,俯身与我解释,太子刚刚和一个大臣出去了。

哦。

我并不意外。没了姜家这么一大股势力支持,又失了记忆,太子最近确实挺忙的,许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方才来的路上他不也离开了一会吗?

曲樱这样的,就得时时看顾着她,一时没看好,看看,现在又胡乱行事了吧?

贵妃给自己挑儿媳的赏梅宴,她一个东宫带出来的女人,凑什么热闹。

宋双也看到她,挑了挑眉,朝我递来疑惑的眼神。

我,「她应当是以为每个人都需要上场展示。」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随便展示点什么,不必出彩就可以。

念头刚过,那边曲樱摘了一片竹叶,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没有什么才艺,只好用竹叶吹奏一曲了。

话说完,在座的众人立马来了兴致,看了好多吹拉弹唱正昏昏欲睡着,终于有个不一样的了。

曲樱捏着竹叶,吹了一曲轻快明净的歌谣,仿若春风闯进了十里梅林,不日积雪将消融,莺飞燕舞,浅草迎新绿。

一曲毕,满座纷纷鼓掌,赞叹声不绝于耳。

我看到晟王盯着曲樱,眼里闪过兴味。

贵妃笑得就有点勉强了,因为这一曲下来,曲樱风头都盖过了宋双,若没有人压她一头,那曲樱就是赏梅宴的魁首,她的美人梅就白准备了。

于是她朝我看来,「听闻姜小姐师从大家,一手古琴技高曲深,不知今天可带了琴来?」

21

琴,自然是没带来的。不然我该用什么理由拒绝上场献艺?

我原先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宋双去赢那一株美人梅,让她去操心怎么应付贵妃。所以连琴都没带。

不过眼下形势出乎我的预料。

若我不答应贵妃给她救场,难免她会不满姜家,再者京城一众闺秀连一个小医女都比不过,也让人笑话。

我起身,「回贵妃娘娘,臣女的琴送去调试修养了。不过,臣女看到戏班那里有一架箜篌,也可一试。」

宋双弹的就是古琴,我总不能也弹古琴,弹得好让她没脸,弹得不好自己没脸。刚刚上台弹奏的贵女们,没人弹过箜篌。

箜篌被抬了上来,我轻轻拨动琴弦试手。

应当是戏里某一个角色擅箜篌,戏班特意弄了一架真箜篌来,不过音质不是太好,凑合一下还能用。

世族子弟崇尚琴箫,琴箫端雅,极少人去学箜篌,认为箜篌琵琶乃乐伎名伶专属,自降了身份。

我其实更喜欢箜篌,因为那次容钰惹我生气以后,发现大氅上绣了一块丑兮兮的姜,他便知道我生气了,带我去逛街,我看中了一架箜篌。

那架箜篌是真的漂亮,好看到我可以为了它专门学了一段时间箜篌。不过几个月前一起卖掉了。

我试着音,渐渐有了手感,便兀自开始弹奏起来,四周的人慢慢消了音,被琴音带进了月华如练的幽谧里。

月照空山,暗香浮动不见梅枝。

一曲终了,满座无声。

我并不意外,款款向贵妃告了退,便回了座位。

接着众人惊醒,赞叹不已。

贵妃说我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将那盆美人梅赐给了我,却没让人端过来,蔻丹艳丽的手,将珍贵至极的梅花折了下来,递给我。

「有花堪折直须折。照着以前的做法,这花,姜小姐可以送给在座的一个人。不知姜小姐想要送给谁?」

22

我接过那唯一的一枝朱砂美人梅,朱红的颜色,花瓣重重叠叠,美得动人心魄。

送给谁?

我目光掠过贵妃,看到她眼里的期待,许是在等我把花赠与晟王。

晟王看着我,眼里是势在必得的灼热。

曲樱盯着我手里的花,流露出艳羡。

宝珠也盯着花,惋惜极了,许是在想不折下来的话,那一盆美人梅还挺值钱的。

宋双把我俩抢那盘糕点最后一块吃掉,见我看过去,还回了我一个媚眼。

满座宾客,等着我下一步动作。

角落里太子不知何时回来了,墨发还沾着几点霜雪,怔然望着那架箜篌,又开始揉着额头,似乎头在疼。

一抬眸,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收回目光,嫣然浅笑,「名花,自当配美人。」

「在臣女眼里,世上最美的女子,当然是娘亲。可惜娘亲不在场,那我这个承了娘亲三分美貌的女儿,便觍着脸,把这花送给臣女自己好了。」

我拈着花,簪进了自己的发髻里。

举目四望,皆是满含惊艳的目光。

唯有太子一人,修长如玉的手,捂上了自己的额头,眼里是恍惚,是错乱,是迷惑,连曲樱喊他也没注意。

我敛眉,心中没有多少波澜。

……

那天以后,我的美名越发远扬,陆陆续续有媒人上门说亲。

娘亲把自己看得上眼的京城青年才俊,挨个找人画了画像,抱了一堆画卷放在我面前。

「淮月,开春就是你的及笄礼,婚事要准备起来了。这些都是娘和你爹挑出来的,你看看有合眼缘的没?」

23

我对那些画像没什么兴趣,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嫁给哪一个人,不都是离开自己家,到别人家的深宅大院里当主母,管账管姬妾,就这么度过一辈子?

我扑进娘亲怀里,好久没有这样对她撒过娇了。我声音闷闷的,「娘,淮月好想一辈子不离开你们。」

我娘只当我说胡话,见我抗拒,也不勉强,让人把画收起来,「及笄礼过后再挑也不晚。」

我知道她的忧虑,我是姜家嫡亲的女儿,很多人盯着我的亲事,连皇上和贵妃都过问过几遍,不是我想推拒就可以推拒得了的。

我娘走后不久,家丁报告前边有人找我。

是李河,好久不见,魁梧的胖子都消瘦了不少。

见到我,他第一句话,「姜姑娘,小的是自己过来找您的,可别让太子殿下知道啊!」

接着他把一个匣子递给宝珠,「太子殿下去了赏梅宴一趟回来,把这件大氅交给小的,让小的自行处理。小的记得这是您做的,给您带过来了。」

宝珠翻了个白眼。

我,「天寒地冻,正好炭烧完了……」

宝珠会意,把大氅扔进了炭还满满当当的火盆里,火立马烧得更旺了。

李河反应过来时,氅衣已经卷进了火舌里,宝珠热情地邀请他,来烤一烤价值十万银的火。

李河连忙摆手拒绝,差点把舌头给咬了,「姜姑娘,您,您……唉,算了,烧都烧了。」

他觑着眼看我,小心翼翼地说,「姜姑娘,太子殿下这段时间状态不好,还犯了头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他前些天大半夜,还把小的等人喊过去,问我们,他是不是送过您一架箜篌。这事我们没人告诉过他,是他自己想起来的,零零碎碎的片段。他不让我们透露出去。」

24

李河眼巴巴地看着我,「姜姑娘,老太医也快到了。若是,若是殿下想起来,您可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半掀了眼帘,「可以啊。」

宝珠瞪大了眼睛看我。

接着我走到火盆旁,「只要这堆灰,可以恢复成原样,我与太子,自然也可以恢复原样。」

李河无话可说,灰心丧气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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