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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顾家人知道吗？
话没问出口她便知道了答案。
顾家人肯定不知道，否则早就炸开锅了。
顾凌云目光危险地打量着她，似乎在衡量怎么才能堵住她的嘴，让她不要走漏风声。
姜娴却根本没想搀和他们家的事，眼前这张和顾司洲有七分相似的脸，已经足以让她将这段时间所有的绝望再次遍尝。
她心痛得厉害，几乎不敢看他的眉眼。
“抱歉，打扰你了。”姜娴稳住心神，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有东西落在你这里，想过来找一下。找到我立马就走。”
虽然她竭力压抑着，顾凌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痛楚。
不声不响的，很深。2
他眯了下眸子，想起了什么，从衣服里捞出一枚玉扣，“你是来找它的？”
姜娴脸色变了变，这男人怎么把自己的东西堂而皇之地挂在脖子上？
“那天晚上，是你在照顾我？”顾凌云追问。
姜娴不想和他纠缠：“是我。”
“原来是你。”
那天晚上他就已经有了些微弱的意识，感觉到了一个女人在帮他擦洗身体，温柔又细致，而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也勾着他的鼻息，让他怎么都想醒过来，看看她是谁。
“请二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姜娴道。
“被我捡到，就是我的了。”顾凌云有意想逗逗她，门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发动机引擎的声音。
他朝外看去，眸色一沉，大哥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顾凌云权衡再三，重新躺回床上，在姜娴古怪的注视下，低声威胁道：“想拿回你的东西，ⓈⓌⓏⓁ就配合我，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顾司洲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顾凌云闭上了眼睛。
姜娴懒得去管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有什么豪门恩怨，她只想拿回妈妈的遗物。
既然顾凌云装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上前，从顾凌云贴身的衣服里掏她的平安扣。
她笃信顾凌云不敢在这时候反抗，却在手刚伸进男人衣服里时，听到门外暴怒的厉喝，卷着霜雪扑面而来：“姜娴，你在做什么？！”
姜娴听到这道嗓音，身子狠狠一颤，手里的平安扣没拿稳，又掉回了顾凌云衣服里。
她气恼，刚想再去拿，手腕却忽地被人攥住，力气大得她几乎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声响。
姜娴吃痛的皱眉，抬头就对上顾司洲暴怒的脸，他冷笑道：“你还真是逮着一点机会就要往顾凌云这跑。你妈知道你在她头七那天烧完纸就来搞男人吗？”
姜娴本不想和他争辩，奈何他每个字都踩在她最痛地方，“你给我闭嘴，你不配提我妈！”
“你是真这么缺人爱，还是这个残废就让你这么回味无穷？”
姜娴下意识朝顾凌云的病床上瞥了一眼，一想到这人其实是清醒的，这番话会被他听见，她就觉得非常羞耻。
“顾司洲，你嘴上积点德！”
姜娴挣开了他的钳制，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你要是还有一丁点残存的良心，就不要在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再去打扰我的家人！”
第十章 伸手去接她，摸到了一手的血
男人被她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又听到她这番话，眼底缓缓聚起风暴，“姜——娴——”
顾司洲一字一顿地咬着她的名字，少顷，却又冷冷勾了下唇。
“装得真像，如果不是我太清楚姜家人的嘴脸，几乎都要被你骗过去了。”他道，“姜娴，你应该是巴不得我把「你妈因我而死」这件事铭记在心吧。”
说着，顾司洲掏出手机，点开一条语音，利刃般的目光把姜娴活活钉死在了原地。
“顾、顾总……小娴母亲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但你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帮帮姜辰？西地那个工程招标的事，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姜娴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了。
这个声音她无比熟悉，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一瞬间，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面前男人无声的冷笑，更像是刀子一样剜着姜娴的自尊心，一片一片，削成了泥。
“你也别怪你爸，你哥所有的钱都投在了这里，如果搞砸了，你哥就会破产。”顾司洲的语气轻描淡写到了一种近乎恶劣的地步，“原本他的工程招标已经十拿九稳了，可是刚才你这一个巴掌甩下来……我忽然很想看你哥破产。”
“顾司洲……”姜娴痛苦地摇头，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你不能这么做！我侄子还在上学，你见过他的，你还夸他很有天赋不是吗？他那么崇拜你喜欢你……”
哥哥儿子，他的小侄子丁丁，因为脑发育不足，一直在做康复训练。
两年前，顾司洲还给他买了许多昂贵的乐高玩具，孩子废寝忘食地拼了好几天，拿着微不足道的成果登门拜访，非要给顾司洲看，姜娴原以为他会不屑一顾，可他却认真地点评，夸了他好几句。
从那以后，丁丁就在心里记住了他。0
现在孩子的情况逐渐好转，正是紧要关头，他怎么能狠心对他们一家下手？

“你是说那个傻子？”顾司洲吐字十分刻薄，“姜娴，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做慈善的吧？是，他们确实没有得罪我，谁让你得罪我了呢？”

“我本来确实打算和你一笔勾销，可你不知廉耻，非要和顾凌云扯上一腿！既然这样，你就去求求床上这个残废，看看他能不能醒过来救救你们一家！”
说完，他当着姜娴的面打了一通电话：“西地招标的事，按我的话放下去——给谁都不准给姜辰！”
姜娴捂着腹部，分不清是哪里在痛，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痛得冷汗直流。
“不……顾司洲，我没、没有……你不要这样……”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前也一阵晕眩。
顾司洲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终于觉得心头畅快了。
那是一口积压了几个月的恶气——
几个月前，他被顾凌云这个残废算计，九死一生。
从手术台上下来，一睁眼看到的却是哭成泪人儿的云嫣。她双眼红肿着，一遍一遍地说着：“司洲，幸好你醒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而姜娴呢？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呢？
自始至终没来病房看过他一眼。
两周后，顾司洲痊愈出院，本该第一时间杀回老宅找顾凌云算账，可是行车过半，却忽然让司机掉头回了家。
他想看看，自己两周没有回家，姜娴在做什么？
她是没有听说他受伤了，还是有其他的事情？
顾司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在心里替她找一堆借口。结果回到家，女人照常在家里浇花种草，见到他时，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司洲，你出院了？”
他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了：“你知道我住院了？”
“知道啊。”
——知道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男人眉头紧皱，质问的话到了唇齿边，打了个圈又咽下去。
“你回来的正好，爷爷打电话来说，你弟弟顾凌云不知怎么突然病情恶化，瘫痪面积增大，很有可能要变成植物人了……他让我们尽快回老宅看看……”
顾司洲震愕地眯起眼眸，心思全然被这个重磅消息牵引住，没有再深究姜娴脸上的不自然。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大概正在为顾凌云的病情心疼不已吧！
顾司洲冷笑一声，心底的戾气愈发浓烈的翻涌上来，他扯着姜娴的衣领，近乎低喝道：“姜娴，今天的事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如果你想让你肚子里这个野种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别再踏足这里。再让我发现你偷偷摸摸来见顾凌云——”
他威胁的话没说完，眼前面色苍白的女人忽然向前栽倒下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她，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第十一章 她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
医院里。
护士小跑着推来了转运床，把昏迷不醒的姜娴推进了手术室。
云嫣也闻讯赶来，关切地询问：“司洲，姜娴平时身体就不好吗？我前两天看她状态还挺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经她这么一提，顾司洲突然想起来，姜娴的身体素质向来很好，家里至今还摆着她大学时期参加运动会的优胜奖状！她确实不可能无端生病！
那她装病的理由也很明显了，想装可怜，逼他放过姜家！
顾司洲寒声一笑，冷眼看着医生进了急诊室。
过了没一会儿，护士却拿着一份报告跑了出来，“病人的家属还没到吗？”
顾司洲面无表情道：“要签什么字，我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谁料护士却着急地摇了摇头：“病人血压掉得厉害，急需输血！我刚才打电话联系了她的家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输血？”顾司洲不悦地蹙眉，眼底带着浓浓地质问与不耐，“医院里没有血库？”
护士摊开手里的血检报告，“病人是稀有血型，我们血库不够，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家人了。”
顾司洲接过报告，一扫上面的内容，微微眯起了长眸。
姜娴的血型，竟然和他一样，这……是巧合？
“既然您是她的丈夫，那也测一下，看看能不能匹配吧！万一能救人呢？”
“麻烦。”6
云嫣见顾司洲虽然冷漠地嗤了一句，手里却将袖管卷了起来，暗自咬牙。
她想了想，温柔出声道：“那我也去测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忙。再这样耽误下去，就算大人保住了，孩子也会掉的……毕竟是你弟弟唯一的血脉，老爷子又这么看重。”
她这话一出口，果不其然，男人的眉眼再度阴沉下来。
他的手掌猛地攥成了拳，“不过一个野种而已，掉就掉了，不救也罢！”
是啊，他怎么忘了，姜娴肚子里怀的可是顾凌云那个残废的种。
他居然还想要救她？！
护士急了：“不救孩子，那大人呢？大人也需要输血！她有很严重的贫血，怀孕之前都没检查过吗？这样下去会要命的！”
贫血？顾司洲眉头一蹙，看向了一旁的助理，助理会意，忙不迭地转身离开。
护士继续道：“病人在急救室里一直念叨着您，您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不知是护士哪句话起了作用，还是顾司洲终于厌烦了她的催促，最终还是沉着脸走进了抽血室。
没想到这都拦不住顾司洲！云嫣正在气恼，忽然注意到护士在验血的档案上写下了“顾凌云”三个字。
她怔了怔，明白了什么，嘴角泄露出一丝狠毒的笑意。
“护士小姐，你把名字写错了。”云嫣故意大声说着，吸引来顾司洲的注意力，“这位顾先生名字叫顾司洲，不是顾凌云。”
一听到顾凌云的名字，顾司洲立马大步走来，眼里卷起狠戾的风暴，质问护士道：“你在写什么？！”
护士吓得不轻：“你……你不叫顾凌云吗？”
云嫣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以为他叫顾凌云，谁告诉你的？”
眼看着男人的俊脸上蒙了一层厚重的阴霾，杀意近乎化为实质，护士连连摇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病人刚才意识模糊地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我……我才以为……”
“她一直念叨着顾凌云？”顾司洲眸间划过极深的讽刺，眉峰陡然变得凌厉。
护士颤抖着点了点头。
顾司洲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冲进手术室里掐死那个女人！
“呵，好！真好！好得很！”
姜娴——你真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云嫣装作没看出他的怒火，连声感叹道：“姜娴也真是不容易。今天是她母亲头七，我还奇怪她怎么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去找你弟弟了，想必她也有很多委屈想要跟顾凌云倾诉吧。司洲，我们一定要救她，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好不好？……哎！司洲、司洲你去哪？你不给她献血了吗？”
护士也起身：“顾先生！快要来不及了，这是救她最后的机会了！”
“滚开！”
彻底被激怒的男人甩开了一切阻拦，朝外走去！
他语气狠戾地道：“我巴不得姜娴那个贱人死在手术台上！给她献血，除非我死了！”
第十二章 太太她……呼吸已经停了
说完，他一拳狠狠砸向门框！
云嫣看着几乎被砸得变形的门框，嘴角微微上扬。
顾司洲气势汹汹地走出抽血室，只想找个地方发泄心头的想要杀人的冲动。
姜娴，不止是姜娴，他还要整个姜家跟着一起承受后果！
医院不停地打来电话，“顾总，快要来不及了，再找不到合适的血浆会出人命的……病人会死的！”
“那就让她死！”
顾司洲气得怒吼。
电话持续不断的打来，都被他掐断了。
叫他回去给姜娴献血，救那个贱人和那个野种，不可能！
还没走出医院，他忽然被人截住了去路，是去而复返的助理。
“顾总……顾总！我查到太太为什么贫血了！”
“滚，我不想听！”顾司洲冷笑，“关于她的事，我一件都不想听！”
助理为难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顾总，我调取了医院的档案，太太近期有献血记录！献血量高达600cc！时间，刚好就是您被顾凌云算计，重伤住院的那天！”
“你说什么？”
顾司洲猛地回头看向他。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顾总，竟然有些处理不了这一句话里传递出来的简单的意思。4
云嫣和护士一起追出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云嫣顿时慌了，司洲若是知道这件事，就糟了！
她急中生智，抚着心口道：“司洲，我好难受，你带我回病房好不好？”
顾司洲就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执拗而暴躁地揪着助理的衣领，再三确认：“你确定吗，你没有查错？是姜娴？”
“是的顾总，这么大的事情我不会弄错。”助理擦着汗，战战兢兢道，“您出事的那天，省里的医院都调不到血，我正急得到处联系外省的医院，医生却突然告诉我有人献了600cc血……”
护士眉头紧皱，批评道：“600cc太多了，体质再好的人也免不了会大病一场！真是胡来！”
顾司洲如遭雷击。
他颓然放开了助理的衣领，嗓音干涩道：“你没有见到是她，你没有亲眼看到是她对不对？也有可能是别人……”
云嫣气得咬牙，助理也沉默了下来，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望着自家老板。
他知道，顾总一向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不甚喜爱。
尤其是在姜娴和二少传出绯闻之后，顾总对她的厌恶简直达到了顶峰。
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最有可能的真相——是姜娴救了他。
但顾司洲无法相信，姜娴为什么这么做？
蓦地，他眼前浮现出婚礼那天，女人羞红的小脸。
姜娴也曾经那样欣喜地望过他，眼底盛满了亮晶晶的星屑。
顾司洲扶着身旁的墙壁，身形佝偻下去，整颗心都慢慢蜷在了一起。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
那么他身受重伤，她却从来没有到医院探望，也就有了解释。
因为姜娴她自己，也刚刚失去了半条命。
他忽然想到，绯闻照片里，姜娴和顾凌云“出轨”的时间，正是他重伤住院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姜娴这般深恶痛绝，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顾司洲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越想越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连气都喘不上来。
是他错怪姜娴了？
这个念头，让顾司洲空荡荡的胸腔被另一种陌生的情绪撑满！
“不可能。”他站直了身体，大口大口的呼吸，哑声低语，“等她醒来，我要亲自问她。”
云嫣依然不肯放弃地纠缠着他：“司洲，你跟我回去吧，我身体真的不舒服。”
顾司洲充耳不闻。
护士急切地提醒：“顾先生，您太太失血过多，再没有血浆，她就醒不过来了。”
“需要多少血，抽我的！”顾司洲低吼道，“治好她，把她治好听见了没有？！”
“来不及了顾先生，您节哀吧。”
手术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身穿白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遗憾摇头，“太太她……呼吸已经停了。”
第十三章 哥哥破产、父亲跳楼
一刹那的死寂。
周围的气压迅速低了下去。
“你说什么？呼吸停了是什么意思？”顾司洲像是没听懂一般，发问。
他的语气也说不上多激动，甚至很平静，却无端让人心惊胆战。
医生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您……您太太已经没有呼吸了，请您签下知情书……”
“住口！”
荒唐的怒意终于累积到了临界点，被这一句话点燃爆发，顾司洲猛地扯住了医生的领子。
“少在这胡说八道，我让你治好她，不是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滚，去救人！治好她！听见了没有？！”
他此刻像是疯了一样，只能尽数把心里的慌当成愤怒来发泄。
是的，他慌了。
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顾司洲，第一次尝到惊慌的滋味。
尤其是医生手里拿的病危通知书，刺眼到无法忍受。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她安然无恙地活下去！”男人毫无形象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去给她治病！用最贵的药，最好的仪器，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你们医院！！”
他用力撕毁了病危通知书，几乎是一脚把医生踹回了手术室，暴躁地下了最后通牒：“她不能活着出来，你们也不用出来了！”
云嫣看到一向沉稳理智的男人仿佛发疯的样子，她心里又疼又恨。
她也被诊断出过绝症，如果找不到匹配的心源，一样命不久矣。
可那时候顾司洲只是拉着她的手，淡淡地安慰她：“都会好起来的，我会想办法。”
她原以为，顾司洲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却原来，只是她云嫣不够分量，撼不动他心里那座山。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心里那座山，彻底地消失！
……
一场人仰马翻的抢救，进行了整整一个晚上。
等姜娴的血压恢复最低值时候，远处的天，隐隐破晓。2
再睁开眼，入目便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姜娴试着动了动，浑身乏力。
医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叮嘱：“太太，您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鬼门关上刚走了一遭，可千万要好好保重。顾总刚才有急事离开了，他让我告诉您，他晚些回来有话和您说。”
姜娴带着呼吸机，呼气的时候，面罩上就会带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就这样盯着一呼一吸间的水雾看了很久，虚弱道：“我没什么和他说的，你出去吧。”
“是。”
医生走后不久，门口又传来了嘲弄声：
“真是命大啊，这都死不了。”
是云嫣。
突然出现的女人，令姜娴心底猛地搓起了一片尖锐的情绪。
她哑声开口：“滚出去。”
云嫣道：“自己苟活着，却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害死，我要是你，还不如直接死了谢罪。”
姜娴抓紧了身侧的床单，“你在说什么？”
“哦对了。”云嫣笑眯眯的，“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孩子没了——因为你失血过多，司洲却不愿意给你献血。我们好说歹说了半天他才同意，一不小心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当然，司洲对外肯定不会这么说的，只说是你自己没保住，不然，他向爷爷没法交代。”
姜娴先是一愣，而后巨大的恐惧蔓延进了心房，她逼着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在了腹部。
按理说孩子还太小，她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也正常，可是做母亲天然的直觉，让她的心陡然空了，手脚一阵发冷。
孩子……她的孩子没有了？！
姜娴一瞬间痛到落泪。
顾司洲，他就恨她恨到如此地步，无论如何要把她的亲骨肉，从她的身体里剥离？
“还不止呢，昨天晚上你在抢救的时候，你哥哥刚刚破产了。”
姜娴睁大了眼睛，一旁的心率检测仪“滴滴滴”的响了，暴露了她此时不正常的心跳。
云嫣瞥了一眼，笑得愈发得意。
“好像是因为什么招标的项目吧，我也不明白，司洲也没和我细说。不过呢，你不用担心你的傻侄子以后再也用不起特效药，因为你爸爸买了一笔保险，今天早晨刚刚跳楼了，估计能赔两百多万吧……”
“你说什么？！”
姜娴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只觉得心如刀绞，哪怕带着呼吸机都喘不上气。
她狠狠瞪着云嫣，眼中猩红，目眦欲裂。
明明浑身都没有力气，却硬是从床上挣扎着坐起，“你骗人，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云嫣低低一笑，掏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上的新闻，整个财经板块赫然就是小姜董破产、曾经的老姜董绝望跳楼、姜家被寰宇集团低价收购，顾氏再次壮大的消息。
而顾司洲，就在人群和闪光灯的簇拥中，举足若定地讲着寰宇集团的发展的蓝图。
“啊——！！”
姜娴捂着脑袋尖叫了起来。
看到她疯狂的样子，云嫣继续道：“司洲一会儿要去开集团会议，商讨接盘你哥哥公司的事情，下午律师会拟好离婚协议，司洲准备跟你商量离婚的事了，识相一点，拿上钱离他远点。”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姜娴泪流满面，崩溃的缝隙间，竟还有一丝神智觉得可笑，原来他说的晚上有话和她讲，是离婚啊。
——何须这样郑重其事，何须这样大动干戈？
顾司洲，方才的梦里，我没有跟妈妈一起离开，是因为另一头你死死地拽着我。
你一脸痛苦，你赤红着眼睛对我说，没能好好对我，你很愧疚。
你一声一声地叫我，让我回来，让我一定要回来。却原来是你还没有折磨够我，硬要把我拉回这个人间炼狱！
“要说你可真是不孝，刚死了妈，又害死了爸，你还不快去太平间看看你爸爸？”
姜娴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赤着脚冲出了病房。
爸爸、妈妈，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任性，我不该妄想，你们说的对，顾司洲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良人。
他亲手毁了她的所有。
“爸！”姜娴哭着扑在太平间冰冷的尸体上，痛不欲生。
云嫣给门外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解决掉。”
第十四章 承认吧顾司洲，你变心了！
姜娴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毫无踪影——又或者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司洲迫切地赶回医院时，病房里空空荡荡。
窗户微微开着，光线昏暗，凉风袭人。
就如同这房间一样，他的心一下就空了。
他回头怒吼：“姜娴人呢？”
门外的保镖摇了摇头：“太太听说了她父亲的死讯，哭喊着要去太平间送父亲最后一程，我们实在没有拦住。”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顾司洲瞳孔一缩，喉头宛如被什么塞住，艰难地吐字：“她知道了？是谁告诉她的，我不在的时候谁来过？！”
姜娴父亲的死讯，他本想再瞒她一阵的。
他本想回来之后，与她重新开始。他本想好好待她、好好补偿她的。4
姜娴……为什么不等等他？
保镖们再次惊恐地摇头，“不知道……只有云嫣小姐来过。”
顾司洲闭了闭眼，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坐在姜娴躺过的病床上，沉声道：“把云嫣带来。”
“不用他们带。”门外，女人的声音响起，“我自己来了。”
顾司洲看着她，眯起眸，冷声质问道：“是你告诉姜娴她父亲跳楼的？为什么？”
云嫣坦然道：“生她养她的父亲死了，做女儿的总得去送一程。”
顾司洲怒了：“你明知道她身体虚弱，禁不起这些刺激！”
“你是心疼她的身体，还是怕她得知哥哥破产、父亲身亡，从此再也不原谅你？”云嫣嘲弄地问，“顾司洲，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死了，把她妈妈需要的心脏留给了我，为了救我，害得她家破人亡？”
顾司洲被她说得一怔，良久，别开视线，隐忍道：“不，这是我许诺给你的，会治好你的病。”
“你许诺给我的就这一件事吗！”云嫣气笑了，“你还许诺长大了要娶我，要让我做名正言顺的顾太太，你都忘了吗？！”
男人没说话。
“承认吧顾司洲，你变心了！”
“那你呢？你没有变吗？”顾司洲眸光一凛，看向她，眼底射出逼仄的冷意，“嫣儿，姜娴和顾凌云的照片，是哪里来的？！”
云嫣蓦地一震，心虚地反问：“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顾司洲嗓音冷冽，“照片是用国外邮箱发来的，定位的ip就在你曾经养病的地方，你想告诉我这是巧合？”
他早就知道了？云嫣慌得厉害，眼神也躲闪起来，“我……”
顾司洲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助理告诉我，我重伤住院的时候，是你在医院陪护，你一味地劝说让他回公司替我主持大局，他听了你的话，回了公司，所以才对我当时的救治情况一知半解！那么你呢，嫣儿？你每天陪着我，难道会不清楚当时给我献血的人是谁？！”
看到她仓惶的反应，顾司洲的心狠狠沉了下去，第一次觉得这张脸让自己这么陌生。
“你明知是姜娴救了我，你明明知道！”
云嫣见瞒不住了，扑进他怀里哭道：“你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耽误了你们的美满婚姻吗？司洲，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爱情，我有错吗？我怕你知道真相以后就会像现在这样……我太怕失去你了……”
“不要避重就轻！”顾司洲推开她，一字一顿怒喝道，“这不是你伤害姜娴、伪造她和顾凌云出轨的证据的理由。我变心了，是我和你的事，何必要牵连她？！”
第十五章 姜娴消失了
云嫣猛然僵住。
过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你终于承认了，顾司洲。你终于承认你爱上那个女人了！”
“是，我爱她。”
顾司洲第一次说出这句话，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十分艰难。
可真说出来以后，却又觉得那么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他能清晰地感觉着心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
姜娴……他爱姜娴……
那个为了他，情愿付出生命的女人。
云嫣大笑了一声，恨恨道：“你早该承认的！”
“是，我早该承认的。”顾司洲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声音沙哑如受了重伤的困兽，“我比谁都希望我能早点承认。”
云嫣闻声流下泪来，“顾司洲，你这样对得起我吗？我听说你受伤，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而你，你在重伤的时候，居然念叨着姜娴的名字，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不是因为她救了你，你才对她改观，你早就爱上她了，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
“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来看你吗？她来了，她当然来了！她苏醒后的第一个上午就来了，但那时候我在病房里，我看到了她，就握紧了你的手，我故意说给她听！我说：‘司洲，我马上就可以回国嫁给你了，你一定要好起来。’果不其然，她听了之后连门都没敲就走了。我以为她会生气，会主动和你离婚，没想到你们居然又这样相安无事地在一起了几个月——我自问做不到她那样默默无闻，我爱的男人，身边就不该有别的女人！”
云嫣说着，高高昂起了下巴，“顾司洲，我知道你在四处找她，你死了这条心吧！早晨她见了她父亲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后，崩溃跑出了医院，有几个流氓混混盯上了她，我亲眼看着她被人带上了车，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顾司洲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一把掐住了云嫣的脖子，眼底的急和恨几乎要一起涌出来。
他大声喝道：“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