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陆屿白的眸色瞬间冷沉。
他全然忘了那礼裙是他花大价钱、找了好几个有名的设计师连夜亲手赶制出来的,直接一脚踩在上面,勾着唇角将安苒拽到了身前。
“你刚刚说什么?”
四目相对,安苒眼眶通红,却在片刻后扬起抹了笑:“陆屿白,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穿红色吗?”
“因为我爸妈死的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色裙子,后来它却变成了红色……被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的血给染红的!”
从那之后,安苒只要看到红色就会想起父母惨死时的模样。
甚至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有严重的生理反应,她不得不把自己关在家里,一点红色都看不到才行。
而包庇了杀死她父母凶手的陆屿白……竟送了一件红礼裙给她!
安苒盯着眼前的男人,笑出声的同时眼泪也无声滑落:“怎么样?这个回答陆先生还满意吗?”
陆屿白不自觉敛了神色。
可还没出声,又见她倏地讥讽一笑:“我忘了,陆先生向来将别人视如草芥,根本不会在乎我为什么厌恶红色。这裙子穿与不穿,我说的不算。”
看着安苒这幅模样,陆屿白的心脏莫名刺痛,像是有一根丝线缠绕在上面,而后慢慢拉紧,割进血肉。
二十几年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陆屿白说不清心底的情绪是什么,但他没想细究,更不在乎。
他只想看安苒不得不顺从自己的模样。
陆屿白重新勾起唇角,抬脚便将地上的礼裙踢了过去:“既然知道,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去穿。”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安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乞丐,哪怕明知道砸在脸上的那枚硬币是故意为之,却还是得接受。
而被砸掉的,还有她的骨气和尊严。
安苒垂眸凝视了那件礼裙许久,终究还是俯下了身。
再起身时,她被刺得酸胀涩痛的眼睛里只剩空洞和苍白。
“我要先洗个澡。”
闻言,陆屿白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拒绝:“别太久。”
安苒点了下头,声音轻得不真实:“不会很久的。”
她抬步走去浴室,可还没走几步,她倏地转过身紧盯着他。
“陆屿白,你爱过我吗?”
这突然的问题人让男人怔了怔。
但也只是一瞬,陆屿白就回过神,语气不掩讥讽:“安苒,你不觉得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安苒骤然攥紧了手。
默了几秒,她扯出抹自嘲的弧度:“是挺可笑的。”
说完,她没再停留,径直走进浴室后将门锁咔哒关上。
水声阵阵响起。
陆屿白坐在卧室里,目光无意扫到礼裙上沾着的灰尘。
鬼使神差的,他竟伸出手去拍了拍。
动作完,连他自己都怔住。
耳边倏地响起周斯白问的话:“你该不会真爱上安苒了吧?”
爱?对安苒?
陆屿白眸色冷沉。
回过神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可浴室的水声还在继续。
陆屿白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安苒!”他大步走向浴室,将门敲得震响,“安苒,你在干什么?”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陆屿白当机立断,直接抬脚狠狠踹在门上。
随着门砸在地上的一声巨响,浴室里的场景映入他眼底。
只见安苒脸色煞白地躺在浴缸中,而那满浴缸的水却早已被血染红……
第十五章
周斯白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三个小时,他就再次见到了陆屿白和安苒。
但不同的是,被送进了手术室的人变成了安苒。
陆屿白双眼猩红地抓住医生的衣领,嗓音冷得怖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人给我救回来!我不准她死,明白吗?”
医生连连点头:“陆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救回安小姐的。”
写着“手术中”的灯牌亮起刺眼的红。
周斯白从没见过陆屿白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在外向来注意形象,衬衫连褶皱都没几条。
可现在的他不仅衣衫凌乱,上面还沾着好几处不属于他的血。
周斯白走上前,缓声问:“屿白,你要不要先去我那换套衣服?”
陆屿白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手背上连青筋都凸起。
听见好友的声音,他缓缓转过头,沉默了好几秒才回答:“不用。”
不等到安苒没事的消息,他什么都没心思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苒她……为什么突然就割腕自杀了?”周斯白观察着陆屿白的神色,试探地问道。
话落,陆屿白却身形猛地一晃。
周斯白连忙上前扶着他坐到走廊的长椅上。
刚坐下,陆屿白就弯下腰,双手十指深深插进发间。
为什么割腕自杀?
他也想找个人问问,安苒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难道就因为那条破裙子?!
周斯白正要出声,却见陆屿白浑身竟在轻微颤抖,不由得狠狠怔住。
这个从十岁开始便懂的要想在商界叱咤风云,就不能有任何软肋,连亲眼看到杀人场面都面无表情的男人,此刻……竟然在害怕?
害怕手术室里的那个人再也醒不来。
周斯白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陆屿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一件事他是确认的。
陆屿白对安苒的爱,远比周斯白预估的要多得多。
但这份感情,陆屿白自己恐怕还不知道。
沉默半晌,周斯白斟酌着开口:“屿白,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该好好和安苒聊一聊?你们这样彼此伤害着相处下去,迟早会两败俱伤。”
“我和她有什么好聊的?”陆屿白缓缓坐直身看向周斯白,“我捧了她三年,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有哪一样不是我给的?可她做了什么,欺骗,利用,背叛!”
“把陆芷送进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如果她早告诉我她父母的事,在我身边乖一点,我可以帮她报仇。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陆屿白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