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和刚才歇斯底里的样子判若两人,卑微得好像跌入了尘埃里。
哪怕是她曾经为了嫁给他而百般追求他时,都没有这样卑微过。
“好吗?好不好?”
傅亦铮看着女人走投无路、扯着他衣角的模样,他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喉头也紧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
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他。
她的小脸苍白如纸,唯有双唇被咬出了血色,发出声音极小的乞求:“景深,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对吧,你不要我给你生的孩子,那、那我打掉它!我听话,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救我妈妈,我求你,求求你……”
她说着,又痛哭出声。
字字泣血的哀求。
多可笑啊,她要用打掉孩子作为筹码,乞求自己的丈夫来救自己的母亲。
傅亦铮喉结一动,低沉平静的音色缓缓响起:“姜柚,那个野种——我是说,你和顾凌云的孩子。”说到此处,他眉间有戾气一闪而过,却被死死按捺住了,“你可以留下,我答应你,不再动它。”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姜柚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拽着他袖口的手,猝然跌落。6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亦铮?”
她流着泪,笑问。
姜柚死也没想到,在这冰冷的医院里,这生死无情的手术室门口,她最终获得了留下她自己孩子的资格,代价,却是她亲生母亲的一条命。
可是傅亦铮,那也是你的孩子,不是什么野种啊!
死亡通知书被送到她手里时,姜柚彻底昏死了过去。
她知道是傅亦铮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因为在闭上眼之前,她还看了他一眼。
那精疲力尽的一眼,让傅亦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
她以前不是这样看他的,以前她望着他时,眼里总有星辰万千,细碎又璀璨。
可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清冷,寡淡,甚至绝望。
他知道她因为什么绝望。
是他一手缔造了她眼前的绝境。
“姜柚,我会好好补偿你。你欠我的,背叛我的……一笔勾销。”
……
母亲死后,姜柚每天都在做噩梦,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病房里三天两头就有人送来补品,说是老爷子送来的,让她安心养胎。
姜柚心知肚明,却从未拆穿过——
顾老爷子哪里使唤得动傅亦铮身边的特别助理?
但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和他对抗,只想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母亲头七那日,姜柚去给母亲烧纸,门外的保镖报给了傅亦铮,得到了男人的默许,便陪着她出了医院。
姜柚浑浑噩噩地坐在墓碑旁边,依靠着冰冷的石碑,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
临走时,她却忽然发现,母亲送给她的平安扣不见了!
思来想去,最后一次见到它,还是在照顾顾凌云那天。
姜柚赶忙回到车上,让司机送她去了郊外的疗养院。照看顾凌云的阿姨并不在,姜柚焦急万分,想着屋里那是个植物人,便没有敲门,直接走进了他的房间。
推开门,却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本该躺在床上男人竟然坐了起来,正费力地活动着自己的胳膊。
顾凌云没想到有人会闯进来,也是一愣:“是你。”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名义上的“大嫂”,姜柚。
“你!”姜柚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
醒了?
顾家人知道吗?
话没问出口她便知道了答案。
顾家人肯定不知道,否则早就炸开锅了。
顾凌云目光危险地打弋㦊量着她,似乎在衡量怎么才能堵住她的嘴,让她不要走漏风声。
姜柚却根本没想搀和他们家的事,眼前这张和傅亦铮有七分相似的脸,已经足以让她将这段时间所有的绝望再次遍尝。
她心痛得厉害,几乎不敢看他的眉眼。
“抱歉,打扰你了。”姜柚稳住心神,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有东西落在你这里,想过来找一下。找到我立马就走。”
虽然她竭力压抑着,顾凌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痛楚。
不声不响的,很深。7
他眯了下眸子,想起了什么,从衣服里捞出一枚玉扣,“你是来找它的?”
姜柚脸色变了变,这男人怎么把自己的东西堂而皇之地挂在脖子上?
“那天晚上,是你在照顾我?”顾凌云追问。
姜柚不想和他纠缠:“是我。”
“原来是你。”
那天晚上他就已经有了些微弱的意识,感觉到了一个女人在帮他擦洗身体,温柔又细致,而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也勾着他的鼻息,让他怎么都想醒过来,看看她是谁。
“请弋㦊二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姜柚道。
“被我捡到,就是我的了。”顾凌云有意想逗逗她,门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发动机引擎的声音。
他朝外看去,眸色一沉,大哥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顾凌云权衡再三,重新躺回床上,在姜柚古怪的注视下,低声威胁道:“想拿回你的东西,就配合我,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傅亦铮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顾凌云闭上了眼睛。
姜柚懒得去管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有什么豪门恩怨,她只想拿回妈妈的遗物。
既然顾凌云装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上前,从顾凌云贴身的衣服里掏她的平安扣。
她笃信顾凌云不敢在这时候反抗,却在手刚伸进男人衣服里时,听到门外暴怒的厉喝,卷着霜雪扑面而来:“姜柚,你在做什么?!”
姜柚听到这道嗓音,身子狠狠一颤,手里的平安扣没拿稳,又掉回了顾凌云衣服里。
她气恼,刚想再去拿,手腕却忽地被人攥住,力气大得她几乎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声响。
姜柚吃痛的皱眉,抬头就对上傅亦铮暴怒的脸,他冷笑道:“你还真是逮着一点机会就要往顾凌云这跑。你妈知道你在她头七那天烧完纸就来搞男人吗?”
姜柚本不想和他争辩,奈何他每个字都踩在她最痛地方,“你给我闭嘴,你不配提我妈!”
“你是真这么缺人爱,还是这个残废就让你这么回味无穷?”
姜柚下意识朝顾凌云的病床上瞥了一眼,一想到这人其实是清醒的,这番话会被他听见,她就觉得非常羞耻。
“傅亦铮,你嘴上积点德!”
姜柚挣开了他的钳制,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你要是还有一丁点残存的良心,就不要在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再去打扰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