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烟儿还是住进了梨香院。
落玉斋。
宋暖妍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热闹的声响，慢慢合上了窗。
之后的日子，好像没有改变。
宇文哲依旧日日回来陪她同榻而眠。
可宋暖妍心里明白，宇文哲的人虽在，心却已经飞远了。
这日早膳。
桌上静默无声，唯有碗筷的碰撞声。
宋暖妍给宇文哲布着菜，尽足了为人妻的本分。
这时，裴母放下了筷子，摘下腕处的佛珠纂动着：“轻语，自打四年前你小产后，肚子就再没动静，墨渊常年征战在外，膝下不能一直这么无子无女。”
听到这话，宋暖妍手一紧。
“娘，您说这些干什么？”宇文哲皱起眉。
当年他带着宋暖妍去看驯马，没想到她被受惊的马撞倒，肚子里那个四月大的孩子也因此夭折！
裴母被顶撞，拨着珠串的手指一凝：“她自己作下的孽，我还不能提？”
宋暖妍眸光一黯，这些年因为这事，裴母明里暗里不知骂过她多少次。
随着母家的式微，裴母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宋暖妍每听一次都被迫忆起那时的痛，只是幸好还有宇文哲在，会为她辩驳。
她也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可这一次，他只是吐出一句：“她也是无意。”
无意，却有错。
所以在宇文哲心里，当年那件事也是她的错了！
宋暖妍再吃不下饭，就连待下去都觉得窒息。
回房的路上，宋暖妍一言不发。
宇文哲只当她是被娘的话伤了心，放缓了脚步和她并肩：“娘说话直，你别在意。”
宋暖妍停下脚步：“那你的话，我要在意吗？”
闻言，宇文哲神色一怔，显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宋暖妍直直望着他：“你觉得我小产的事，错在我吗？”
宇文哲抿唇沉默，眼里的温柔也慢慢褪去。
“我会和娘说以后不再提此事，你也不必一直抱有愧疚。”
宋暖妍心一窒，失去孩子，最痛心的莫过于她。
可当年若不是他执意带自己去驯马场，她又怎么会小产？
一瞬间，腥味涌上喉咙，宋暖妍紧攥着手，生生咽下。
见她双肩微颤，宇文哲刚要开口问。
一个丫鬟匆匆走来：“将军，烟儿姑娘被花刺伤了手，您快过去瞧瞧吧。”
宇文哲甚至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快步离去。
宋暖妍站在原地，将他的焦急担忧尽收眼底。
胸腔叫嚣的血气再也压不住，她猛地吐出口鲜血，整个人无力地跌靠在兰儿身上。
兰儿搀扶着她在旁坐下，红着眼帮她顺气：“夫人，您为何不告诉将军您的病啊？”
宋暖妍想告诉的，可有些话一旦错过了说的机会，就再难出口了。
兰儿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再劝：“奴婢再去请大夫给您瞧瞧吧？”
宋暖妍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再瞧，也瞧不回命。
再医，也医不回心。
当夜，宋暖妍一人等了整整一晚，却没能等来宇文哲。
成婚七年，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回房！
她望着几乎燃尽的炭火，心底除了空荡便是悲凉。
窗外晨光微熹，密布的阴云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宋暖妍刚要唤人，这时门却被一把推开。
紧接着，烟儿扑跪在她身前，梨花带雨：“妹妹已是将军的人了，还请姐姐开恩，允我入府为将军开枝散叶！”
宋暖妍僵在原地，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妹妹自知身份低下，不求像姐姐一般与将军白首，只求能为妾室，好好的服侍将军和姐姐。”
烟儿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宋暖妍听得几乎窒息。
而昨日宇文哲的彻夜未归也都有了缘由！
他碰了烟儿，连三个月都等不了！
宋暖妍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你既已是将军的人，又何须来求我。”
闻言，烟儿眸底划过丝诡谲：“我来，自然是想名正言顺。”
莫名其妙的话让宋暖妍一怔。
还未等她反应，就见烟儿突然起身朝桌角撞去。
随着一声痛喊，烟儿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而她身下的水蓝色锦织裙上，渐渐洇出一片血红！
一旁兰儿见状有些慌神：“夫人，这……”
宋暖妍望着那抹血色，仿佛看到了四年前小产的自己。
“快去叫大夫！”
一时间，落玉斋乱作一团，直至大夫来才稍稍平息。
大夫收回探脉的手，叹了口气：“夫人，人无大碍，只是孩子保不住了。”
宋暖妍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烟儿：“那孩子几个月了？”
大夫回道：“不足三月。”
宋暖妍微愣，宇文哲与烟儿昨日才有肌肤之亲，又何来不足三月的胎儿？
这时，宇文哲从外跨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烟儿。”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宋暖妍一眼。
宋暖妍抑着心头被忽视的怔闷，告知自己的发现：“她遇见你之前便有了身孕，怕是心术不正，有意接近，万不能留在府内。”
然而宇文哲看向她，字字锥心：“孩子是我的。”
宋暖妍眼眸一震，脑子突然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嗓子发干：“你不是说，她是你回京前一天救下的吗？”
宇文哲却不答，根本不打算解释。
这时，烟儿悠悠转醒，她愣了愣后含泪朝宇文哲伸出手：“将军，孩子……”
宇文哲立刻握住：“别哭，孩子……以后会有的。”
闻言，烟儿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宇文哲将人搂在怀里，温声安抚着。
这一幕如同烈火烧着宋暖妍的双眼，灼痛至极。
却听烟儿哭诉的声音响起：“将军，是烟儿错了，我以为告诉姐姐我有了身孕她会开心，可不想她竟说我低贱，不配生下将军的孩子，还动手……推了烟儿！”
这话一出，整个落玉斋寂静无声。
宇文哲求证地看了眼一旁大夫。
大夫也如实道：“姑娘小腹的确有遭重创的痕迹。”
如此的颠倒黑白让宋暖妍白了脸.
一旁兰儿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将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您再清楚不过了，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宇文哲没理会，看向宋暖妍的眼里都是怀疑：“你的心已经狠毒到这种地步了吗？”
听到这话，宋暖妍心底狠狠一抽：“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宇文哲眼神冷了下来：“人心难测。”
四字犹如利剑贯穿了宋暖妍的胸膛，痛的她几乎站不住。
七年夫妻和情爱，换来的竟然只有一句人心难测。
“烟儿！”
门外传来裴母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气氛。
她急切地走进来，当听大夫说孩子已经没了时，如遭雷击。
又得知这孩子是因宋暖妍才出事，裴母气极，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夫人！”
踉跄了几步的宋暖妍被兰儿扶住。
而一旁，曾将她视若珍宝的宇文哲怀抱着烟儿，神情冷漠，犹如看客。
宋暖妍窒息到手脚都在发颤。
与此同时，裴母的怒骂袭来：“宋暖妍，亏你出身名门，想不到竟是这么个毒妇！来人，去把沈家人叫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两炷香后，正厅。
听下人叙述完了发生的事后，沈母面色复杂。
而宋暖妍望着沈母，心中的委屈伴随着泪水几乎快要溢出眼眶。
“娘，我没有。”
可沈母看都没看她，只问裴母：“亲家母，那你想要怎么做？”
裴母面色如凛：“我要你们沈家必须给将军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闻言，沈母沉默了会儿，对坐在主位的宇文哲说：“宋暖妍既犯七出，那便请将军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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