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秦皎是谁了！
那是三年前陆景行险些与太后闹翻都要立后的女人。
若不是太后以先皇的尚方宝剑相逼，这皇后之位该是秦皎，而非她沈清的。
而陆景行拿走那龙凤金簪，原来是为了送给秦皎……
沈清只觉心底像被活生生剜了个洞，狂放暴雪悉数涌进，冻得她浑身冰冷。
她踉跄地站起身，想回内殿，脚下却一滑。
秦皎眼疾手快上前：“娘娘小心，还是臣扶您回去吧。”
沈清下意识想挣开她，却又听她说：“臣来长乐宫三年，还未曾进过殿内，今日正想瞧瞧。待来日臣与陛下完婚，入主长乐宫也不会陌生了。”
完婚？入主？
她如何能接受自己深爱之人与他人喜结连理？
沈清抓住秦皎的手，不想她扶自己便往后躲了一下
可这时，身后却陡然传来陆景行的怒喝。
“沈清，你在做什么？！”
他大步走来，扶起跌在地上的秦皎揽入怀中：“可有哪里疼？”
语气截然不同的温柔。
沈清听着，心底涌上涩痛。
秦皎眼眶微红，却摇了摇头：“陛下，我没事的，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
陆景行眼露寒光，神色阴沉地盯着沈清，话却是对秦皎说的。
“若在让我见到你对皎儿如何，我定不会轻饶你！”
第三章
言罢，陆景行便揽着秦皎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看着他们相依偎的背影，沈清只觉自己好似被万箭穿心。
她双膝一软就要摔倒，被白芍及时扶住。
“主子！您没事吧？”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刚才秦皎就是自己摔倒的，您为什么不说呀？”
沈清勉强站稳，整个人仿佛疲累至极。
“他不会信我的。”
真相如何，陆景行并不在乎，他只看见秦皎摔在了地上。
他已然不是少年时那个，发誓要一辈子保护沈清的陆景行了。
书房内，沈清将写好的信交给白芍，吩咐：“你务必要将此信亲手交予裴容。”
白芍颔首，转身快步离去。
裴容的父亲是先皇的首辅，所以他幼时便跟随着身为皇后嫡子的陆景行。
同沈清，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陆景行不愿见自己，她只能拜托裴容。
翌日晌午，沈清走进了乾清宫。
正殿中，陆景行与裴容相对而坐，面上笑意在她出现那刻荡然全无。
“我说呢，怎么突然想与我喝酒。”陆景行冷嘲，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阿容，你还记得自己是何身份吗？”
裴容处变不惊：“我只知晓我们三人一同长大，这段情谊，不该变成今日如此。”
一番话让陆景行似乎忆起了从前。
半晌，他敛起怒意，冷静下来。
“说吧，到底何事。”
沈清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景行的眉眼，仿若要将他的样貌刻在心底。
说来真是奇怪，她忘记了许多事，可他过往多年的一颦一笑，都不曾模糊半分。
她缓缓开口：“阿行，我拜托裴容想与你见一面，只为问清一个问题——到底为何，你要废了我？”
他们七岁时初见，至今已整整十四年。
怎会变得如此两看生厌？
沈清本是前朝大将军沈城之女，因沈母在战场上被敌人偷袭，动了胎气导致早产，所以她自出生后，身体就十分虚弱，常年卧于榻上，更别说练武。
沈家世代为将，沈城与妻子常年征战在外，直至沈清七岁那年，他们战死沙场，再没能回来。
先皇感念沈家有功，将孤苦无依的沈清养在了皇后身边。
彼时尚是太子的陆景行，握住因害怕而战栗的她的手，郑重发誓：“阿清，从今往后我与阿容便是你的亲人，皇宫便是你的家。”
“我们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后来，陆景行还允诺定会娶她为妻，白头偕老。
可如今，却像是梦一场。
听见沈清的话，陆景行眸光一暗，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
“为何？我为何废你后位，你自己心中清楚！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他凌厉的语气让沈清浑身一震。
她垂眸摇头：“我不清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晓。”
陆景行怒火攻心，不想再见她故作可怜的模样，起身便要走。
沈清心一冷，孤注一掷般喊出声：“自三年前被救起之后，我便愈发地记不住事情！”
“我记不得何时用了膳，记不得我爹娘和母后的模样，更记不得你刚登基那几年发生过什么。”
“阿行，我没有骗你……我真的都忘记了。”
第四章
陆景行身形一顿，脚下停住。
他转眸盯着沈清，半晌，却是发出一声冷笑。
“你以为装可怜，我就会信吗？”
“她所说的句句属实。”裴容倏地开口，神情认真，“阿行，阿清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陆景行拧起眉看向他：“你知晓？”
裴容点头：“若你不信，可传沈太医来，这些年都是他在给阿清把脉。”
话落，一室寂静。
“我如何知晓是不是你们几人算计好来骗我的？”陆景行手攥拳，青筋凸起。
“那便再传一个太医。”沈清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总做不到让整个太医院听命于我。”
陆景行眸底划过抹晦暗：“好。”
须臾，沈太医与另一太医赶到。
沈太医在给沈清把过脉之后，脸色愈发沉重。
他跪地俯首：“禀皇上，三年前姑娘意外落水，被救起时耽搁太久，再加上姑娘原本身体就虚弱，所以体内经络紊乱，导致姑娘经常忘事。”
“而臣方才给姑娘诊脉，发觉姑娘体内经络有堵塞之意，若再寻不到根治的良药，恐怕姑娘……只剩三个月可活了。”
陆景行与裴容皆是一震。
沈清却并不讶异，她多少感知到自己也许撑不过几月了。
所以，才这般想要知晓一个真相。
另一位太医此时也给沈清把完了脉，陆景行看向他，用目光询问。
只见他点了下头。
这一瞬，陆景行的心狠狠一颤，如同石块在胸腔中来回撞击。
“为何寻不到？”
沈太医回答：“这药方中的每一味草药都是极其珍稀之物，世间难寻。”
闻言，陆景行忽地就觉得心底一阵躁意。
“难找也得给朕找！”
传朕的命令下去，太医院若一个月内找不齐药方上的草药，那脑袋就都别要了！”
说完，他挥挥手，让两个太医退下。
沈清缓缓望向他，心底一阵震荡。
他还是在乎她的！
“阿行。”沈清掐着手心，“你信我了，是不是？”
陆景行抿着唇没答。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八年前父皇驾崩，我继位成为新帝。当时朝政混乱，我的身边只有你和阿容，还有母后。”
“可就在那时，你背叛了我，想和他们一起把我从皇位上拽下来！”
陆景行说完，别开眼，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他永远都记得当时自己的失望与痛苦。
沈清脑中一片空白，眉心深深地拧在一起。
她……背叛了他？
“不可能！”沈清矢口否认，眼中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裴容，“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知道陆景行不会骗自己，可她还是不能相信是她背叛！
裴容望着她，否定的回答卡在喉咙里，磨得生疼。
可最终，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沈清身形微晃，险些就要摔倒。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背叛陆景行？
但他与裴容都如此说，不会是假的。弋㦊
怪不得……陆景行会那么憎恨她，会那般急切地废后。
很久，沈清才回过神，却不敢去看陆景行：“阿行，对不起。”
“幸好如今你一切安好，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曾经的过错，我……”
听着她说这些，陆景行心中情绪也有些复杂。
正想开口，却听沈清说：“我会离开。”
第五章
闻言，陆景行掩在袖中的手倏地一紧。
“你要去哪儿？”
沈清垂下乌黑的眼睫，深吸口气：“离开长乐宫，离开紫禁城……若你不想再见我，我也可以离开北清。”
“不准！”陆景行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一瞬间，沈清和裴容齐齐看向他。
陆景行的确憎恨当年背叛了自己的沈清，可若让他亲眼瞧着她去死，他做不到。
十四年，日以继夜的相伴早就将这份感情刻进了骨髓里。
他保护她，没让她受过一点伤，他照顾她，记得她所有喜爱之物，他爱她，曾发誓定会娶她。
可这一切都消失了她选择背叛的那一刻。
就算原谅，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陆景行拂袖起身：“我已经让太医院去寻药了，在治好你的病之前，你就待在长乐宫，哪里都不准去。”
可就在方才的那一阵沉默中，沈清的神色逐渐茫然：“我的病？”
她看向陆景行：“阿行，我病了吗？”
陆景行一怔，眼底划过抹复杂的情绪。
不过片刻，她便忘了方才在说些什么吗？
裴容扯出淡淡一抹笑：“阿清，只是很小的病，阿行会让太医治好你的。”
沈清有些懵懂地点了下头，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那阿行还会像从前那样陪着我，给我带桂花糕吗？”
陆景行身形顿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
当年沈将军一家战死沙场之后，沈清便被接到宫中，但因悲伤过度，足足在榻上病了两个月。
那段时日，陆景行就常常陪在她身边，给她带各种糕点哄她开心。
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陆景行别开眼：“我很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