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欢一瞬僵在原地。
她怔怔看向慕锦川，就见男人剑眉微蹙：“沈冰，不要胡闹。”
话中责备不多，反而带着几分宠溺。
沈冰闻言娇笑：“我开玩笑的，没想到时师姐会被吓成这样。”
她端起一杯茶水递到迟欢面前：“时师姐快喝点茶，就当压压惊。”
迟欢抿唇，压下纷乱的心绪。
她正要去接沈冰手中的茶杯，可手还没碰上杯子，沈冰倏地松手——
“砰！”
茶杯砸落在桌面，滚烫茶水尽数泼在迟欢手背。
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听见沈冰惊叫出声：“好烫！”
迟欢慌乱抬眸，就见慕锦川霍地起身拉过沈冰的手，仔细查看她被几滴茶水溅到的手背。
男人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紧张，迟欢喉中被团团苦涩哽住。
她像个局外人一般，垂头看向自己还在灼痛的右手。
苍白细嫩的手背此刻红肿着，几个水泡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迟欢疼痛难耐，还是忍不住张了张苍白的唇瓣：“锦川，我……”
话还未完，慕锦川忽然抬头看向她。
男人的怨怼不掩分毫：“连杯子都拿不稳，你到底在想什么？”
迟欢身形陡然一滞。
她本能想要开口解释，慕锦川就已经搂着沈冰离去。
心底刺痛早就盖过烫伤，令迟欢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站在原地，攥紧手静静地望着慕锦川离去。
……
医务室内。
队医替迟欢处理好烫伤，顺势叮嘱：“接下来每天坚持换药，烫伤很快就能好。”
“迟欢，世界赛马上要开始了，你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迟欢垂下眸去，惨白着一张脸点头，对着医生道了谢。
见她这副模样，队医忍不住多问一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否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闻言，迟欢在心底无声苦笑。
白血病晚期的病人，脸色会好到哪里去。
她强撑站起身：“不用了，谢谢。”
话落，迟欢走出坐诊室。
她抱着发痛的右手，步步艰难地往药方走去。
在走廊拐角处，却意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冰甜腻的话声传来：“师兄，谢谢你陪我来，但是师姐好像也烫伤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听他们提及自己，迟欢脚步一顿。
下一瞬，就听见慕锦川冰冷的声音响起：“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慕锦川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迟欢的胸口。
她靠着墙，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慕锦川好像永远看不到她的痛苦。
搭档八年，他从未顾及过自己。
这么多年的坚强和付出，最后只换来慕锦川的理所应当。
迟欢的心一寸一寸冷下去，紧咬着下唇。
这时，沈冰的娇嗔声再度传来：“师姐这么懂事，难怪师兄喜欢她，还真是让我羡慕。”
慕锦川嗓音是惯常的冷漠：“你羡慕什么？”
迟欢紧抿着唇，心脏直跳。
紧接着，她便听见慕锦川近乎凉薄的声音响起——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迟欢。”
第四章
慕锦川的话像是一道惊雷，震得迟欢脑中发白。
她紧攥着手心，才上好药的伤口传出阵阵刺痛。
不远处，沈冰还在问慕锦川：“既然如此，师兄为什么不和师姐分手？”
男人声音低沉：“世界赛在即，她是我的搭档。”
字字句句像淬了冰的寒刀，在迟欢本就破碎的心上反复凌迟。
她原本以为慕锦川生性内敛，不会表达。
现在才懂这段感情在慕锦川的眼中，不过是利用。
那她这八年的喜欢又算什么呢？
迟欢眼眶红得发烫，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
窗外天幕昏沉，一场大雪悄然落下。
……
晚六点，燕兴佳园。
迟欢站在老旧的绿皮铁门前，抬手缓缓转动着钥匙。
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
打开门，迟父和时母正挤在狭小的桌子边吃饭。
他们听见响动，回头看见迟欢皆是一愣。
时母率先回神，忙起身来拉迟欢：“小迟回来了，这肩上都是雪，赶紧抖抖来吃饭！”
迟欢刚脱下大衣，就被时母拉到桌边坐下。
她拘谨抬头，看向对面脸色阴沉的迟父：“爸……”
“谁是你爸？！”才开口，就被迟父厉声打断。
他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怒意，将手里的碗筷一摔：“当初你非要跟着慕家那小子去玩冰滑的时候，你就没有父亲了！”
时母也是哀叹连连：“老时，你少说两句……”
劈头盖脸一顿骂，让迟欢连头都抬不起来。
从她决定走上冰滑这条路开始，就从没得到过父母的理解。
无论走到哪里，迟欢面对的都是不被认可。
倏地，鼻腔涌上温热。
迟欢下意识抬手，指尖一片鲜红。
时母惊呼声随之响起：“小迟，你怎么流鼻血了？快把头昂起来！”
迟欢瞳孔一紧，这不过是白血病众多并发症中的一项。
她慌忙起身：“我……我没事，先回房去了。”
留下这句话，迟欢脚步跌乱地回了房间。
房间内。
迟欢躺在床上蜷缩在一团，身上的痛越来越猛烈。
她知道父母是为她好，但自己不会放弃。
在冰场上恣意妄为的时刻，让迟欢感受到了自由，连带着眼前的视线都变得开阔。
而一次次的摔倒与磨炼，都叫她愈发确定自己对冰滑的热爱。
这份坚持不仅是为了慕锦川，更是为自己。
一夜未眠。
翌日，训练馆。
迟欢照常归队，一进场就看见了慕锦川和沈冰。
沈冰似有所感的看过来：“师姐，你昨天没有烫伤吧？”
迟欢不动神色地抽回手，转眸看向慕锦川：“教练在哪里？”
沈冰被忽视，气氛不由得有些尴尬。
慕锦川剑眉拧起：“迟欢，你又在闹什么？”
闻声，迟欢不由得在心底苦笑。
在慕锦川的眼中，自己做什么都是在胡闹。
她抑住心底涩痛，直直看去：“我最近状态不好，不想拖累你。”
“我会和教练申请更换搭档，世界赛我们各自努力。”
她字字坚定，空气一瞬凝滞。
迟欢默默攥紧手，等待着他的回应。
片刻，只听慕锦川冷沉出声：“迟欢，你现在是要跟我撇清关系？”
“没有我，世界赛的初选你都进不了。”
第五章
撂下这句话，慕锦川转身就走。
迟欢呆住，再抬眸却不见慕锦川身影。
她用目光去追，看到他在冰上俊逸的身姿。
迟欢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紧，转身往教练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内。
“小迟，你和锦川之间的默契无人能比。”
教练无奈看向迟欢：“我叫他过来，你们好好谈一谈。”
话落，房门就被人推开。
迟欢一瞬慌乱。
她回头看去，正对上慕锦川那张神色冷沉的脸。
她看着慕锦川走到自己面前站定，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下一秒，慕锦川就将一块巧克力递到了她面前。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有低血糖就记得吃早餐，脸色白成这样都不知道。”
半晌，迟欢才从喉中逼出句：“谢谢。”
他们平时训练时间长，总顾不上吃饭。
慕锦川就随身携带着巧克力给她补充体力。
他还保留着这份细微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