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欢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看着陆奕洲走近，半天才从喉中挤出一句：“我……过来有点事，你怎么也在这里？”
陆奕洲在她面前站定，格外坦然的回答：“我有个姑妈住在这边，今天休息就过来看看她。”
他狐疑的眸光从迟欢身上扫过，又问：“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迟欢下意识拒绝。
又硬着头皮补充了句：“我已经处理完了。”
她不想被陆奕洲知道她是来看慕锦川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正当她琢磨怎么甩脱陆奕洲的时候，肩膀忽地一沉。
陆奕洲又吊儿郎当勾住她肩膀，领着她往外走去：“那正好，陪我去个地方。”
话落，他不由分说地带着迟欢上了车。
迟欢一路拒绝，但陆奕洲都恍若未闻。
……
千禧名都，2201室。
慕锦川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秒针一点一点划过。
他烧得眼眶都有些发红，却还倔强地一动不动。
忽地，手里传来叮咚一响。
慕锦川眸光一瞬清醒。
他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的瞬间神情又萎靡下去。
是每周会来打扫房子的阿姨发来的短信，语气十分抱歉的和他请假：“锦川，阿姨这周要回一趟乡下老家，等下周一再过来可以吗？”
慕锦川手指悬停在键盘上。
偌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孤独如潮水般将他裹挟。
周遭静谧，甚至能听见钟表转动时的咔哒声。
一下又一下，宣告慕锦川的寂寥。
他手指悬停在键盘上许久，才敲下一个字：“好。”
另一边。
古城遗址，城墙上。
迟欢用力拽着陆奕洲离开：“这个景点现在都还没开放，我们跑上来干嘛？赶紧走！”
帝都千年古城，现在都还有从前的城楼遗址没有修复完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管理。
有些荒凉的城楼上，只有一地黄土。
陆奕洲却不愿意走。
他反手拉住迟欢，有些强硬地将她的身子调转过来。
“别着急啊，陪我看场日落。”
迟欢刚想拒绝他，一抬眸，就见天边一轮红日缓缓而落。
霞光漫天，铺洒向被白雪覆盖的城市。
迟欢一瞬怔住。
耳边传来陆奕洲得意的话声：“我听人说过，帝都西面没开发好的城墙是观赏日落的最佳景点。”
“迟欢，我们是第一个站在这里看日落的人了。”
迟欢心绪复杂，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她看着太阳慢慢隐在天际线后，语调倔强：“未必，流浪汉应该比你更喜欢这里。”
闻言，陆奕洲不由得失笑。
他朝迟欢嚷嚷：“迟欢，你是不是有病？”
迟欢也笑，不做回应。
落日余晖在她眼前凝成雾蒙蒙一片。
她忍不住问：“陆奕洲，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开阔下心情。”陆奕洲舒展双臂。
他目光遥遥落在远方：“你回帝都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你不知道心态对比赛也很重要吗？”
迟欢当然知道。
本以为三年足够让她忘记在帝都时的所有伤痛，没想到故地重游还是会难过。
她垂下眼睫，话中带了几分释怀：“放心，我会调整好。”
话落，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响。
迟欢拿出一看，发觉竟是慕锦川发来的短信！
屏幕亮起，面容自动解锁。
一句简单的话，端端正正映入她的眼帘——
“迟欢，原来你也会撒谎。”
迟欢呼吸一瞬滞住。
她差点忘了，慕锦川还在家等她。
迟欢慌忙转过身去：“陆奕洲，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宿舍！”
不等陆奕洲回应，迟欢就匆匆离开。
陆奕洲目光追着她背影，张了张唇瓣。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沉默着目送迟欢离开。
……
二十分钟后，千禧名都。
迟欢刚踏进小区大门，就看见一辆救护车停在慕锦川家的单元楼下。
袁教焦急地跟在护士身后，抬头正好和迟欢四目相对。
他看了眼周遭情况，慌忙跑到迟欢面前：“小迟，你知道慕锦川发烧了吗？”
“我打电话没人接才发觉不对，就叫了救护车过来送他去医院，晚点再和你说！”
话落，袁教又紧忙离开。
迟欢站在原地，心绪无比纷乱。
她目送救护车焦急远去，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夜幕降临。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迟欢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才终于又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袁教的名字。
迟欢按下接通键，袁教地神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进而耳中：“小迟，你现在还在锦川家附近吗？”
“要是方便的话，你能不能拿几套他的换洗衣物来中心医院，锦川他得住一段时间院。”
迟欢攥着的手紧了紧。
她没多问，只是应承下来。
电话挂断后，迟欢转身上楼。
回到熟悉的房间。
这里所有的陈设都没有变，茶几上散落着几盒过期的退烧药。
迟欢放下钥匙，往慕锦川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卧室里一如既往地冷清。
慕锦川不喜欢太多家具，一切能省则省。
只要书桌上，摊着许多纸张和照片。
迟欢抿唇，踌躇着走进。
入目是许多极地考察队的照片，附带着一封封慕父慕母写给慕锦川的信。
最早的一封，来自三年前的冬天。
是迟欢确诊白血病，还没有告知众人的时候。
慕母字迹娟秀——
“锦川，妈妈已经联系好帝都最好的骨髓移植手术医生，也委托人在找和小迟适配的骨髓，你不要太着急。”
下一封，时隔一年。
也是她彻底消失在慕锦川世界里的那一年。
从这一年开始，慕母写给慕锦川的信躲起来，也开始频繁的提到她。
“锦川，医院那边都准备好了，你怎么还没有带小迟去就诊？”
“我和你父亲收看了你今年的冰滑表演，你的搭档怎么不是小迟了？你们之间闹矛盾了吗？”
最后一封信尤其长，可能是慕锦川和父母说明了事情真相。
迟欢没有看完，只瞥见最后一句——
“锦川，没有哪一份荣耀比亲人的性命更重要，你该向小迟道歉。”
即便迟欢没见过慕父慕母几面，但他们给自己的称呼是亲人。
迟欢攥着信纸的手有些发颤。
大家都知道慕锦川辜负他，只有当事人至今没有和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迟欢缓缓放下手中的信，正想去衣柜拿衣服。
眼角余光却蓦然瞥见桌角一张废纸。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踌躇着伸出手去，捡起了那个纸团。
信纸摊开，上边用铅笔写着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我只是以为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