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宁李承嗣（季棠宁李承嗣）全文免费阅读_季棠宁李承嗣最新章节
时间：2023-01-26 23:00:5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她重生在自己和李承嗣在江州初见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
可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婢女拖着她，把她丢到了江州别馆外的台阶上，然后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膝盖和手臂上的疼痛，把季棠宁的所有神思都拉了回来。
前世，她被人送到了江州别馆来，便失身给了李承嗣，从此开始悲惨的一生，如今重生，怎的李承嗣没有碰她，反倒把她丢了出来？！
“小姐！”婢女彩月扑上前来，满脸焦急：“您没事吧？您真的让咱们好找，老爷子都担心死您了——”
季棠宁的视线落到了彩月的身上，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回府！”
她是被人下了药送去江州别馆，李承嗣床上的，多么可笑，下药的人，是她的父亲！
……
回到云家后，季棠宁便立即吩咐人去找傅云廷。
傅云廷满脸堆笑问：“晚月，忽然找为父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说呢？”季棠宁眼含冰霜：“你给我下媚药，我这做女儿的，不能请你来问一问吗？”
傅云廷不见心虚，反倒很得意：“就为这事？晚月，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可是当今摄政王！你一介商女，能爬上摄政王的床，是几世修来的缘分！”
“你得感谢为父，给了你这样的机会，以后飞上枝头做凤凰，可要记得为父今日的帮扶才是。”
季棠宁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来，“无耻。”
傅云廷不为所动地淡笑一声，转身即走：“为父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看你！”
季棠宁喝道：“把他拦住！”
傅云廷说：“你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下药？今日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别想踏出云家的大门。”
傅云廷眯了眯眼睛，“为父都是为了你好——”
“不说？”季棠宁冷声说：“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她掌管云家多年，极有威信，一声令下，护院们立即将傅云廷压住，板子噼里啪啦打了下去。
傅云廷痛的大声叫骂起来：“逆女——”
季棠宁坐在垫着绣花锦垫的圆凳上，不为所动地看着。
眼前的这个人，在她五岁那年企图将她溺死的那一刻起，就不配做她的父亲。
傅云廷养尊处优，二十板子下去便撑不住了，连连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
“为父牵扯进了一桩贪污案……”傅云廷断断续续地说着，“摄政王亲自来查……我们……派去摄政王身边的人……发现他珍藏了一张你的画像，所以……把你送去……想求个活路……”
傅云廷声泪俱下：“晚月……晚月，你救救为父吧，你跟摄政王说说好话，让他放为父一马啊……”
季棠宁面露冷笑，慢慢问道：“凭什么呢？”
傅云廷见软的不行，耍起狠来：“告诉你，云家也牵扯在里面，你不要以为自己能摘干净！要么，你就和摄政王好好求情，否则，大家一起死！”
“那就试试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季棠宁站起身来，“让他画押，然后把他给我关起来，等我吩咐！”
“是。”婢女立即把口供送到傅云廷面前，压着他的手按了指印。
季棠宁转身往外，傅云廷的咒骂和求救，一一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要快些去看看爷爷。
也不知道如今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爷爷知不知道她去江州行馆的事情？
……
福寿院
一个苍老的声音含着满满的焦急和担忧响了起来：“不是说晚月已经回府了吗？为什么还没过来？咳咳……”
“下人说小姐在处理一些琐事，处理完马上就会过来的，老爷您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云老太爷又咳嗽了两声，挣扎着下床：“速去准备软轿，抬我过去！”
帘子在这时被掀了起来。
季棠宁快步进屋。
隔世再见，她无法控制情绪，扑入老人的怀中泪流满面：“爷爷。”
老人穿着青灰色的锦袍，须发花白，身形枯瘦，感受着衣襟上的热意，眼眶也在瞬间发红，“那混账东西——晚月儿……你别怕，有爷爷在。”
季棠宁连连点头，片刻后，才不舍的从爷爷怀中起了身，“爷爷，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认真开口，破涕为笑：“我只是想爷爷了，眼泪便也止不住。”
云老爷子半信半疑地观察着季棠宁的神色，见她只是眼眶有些发红，很是激动，但的确不像是受了欺辱，心里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爷爷……”季棠宁帮老人拿了个毯子来盖在腿上，“我把傅云廷捆了。”
云老爷子眼底闪着憎恶，半晌才说：“他与爷爷说，一切都是摄政王吩咐他办的。”
“不是。”季棠宁摇头，“不是摄政王，他那样的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强迫一个民女？”
“我方才已经问过，傅云廷什么都说了，他牵扯进了贪污案，所以联合别人将我送去，想要贿赂摄政王，求个生路。”
“孽障！”云老爷子脸色阴沉，想起这些年来傅云廷的所作所为，气的呼吸急促，连连咳嗽起来。
“爷爷！”季棠宁连忙上前帮他顺气。
等到他情绪稳定一些之后，季棠宁才又说：“傅云廷说贪污案的事情，我们云家也牵扯进去了——这些年，虽然我们和傅云廷已经分开了，但保不齐他背后耍了什么阴损的手段来害我们。”
“我想把他交给摄政王，请摄政王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我们。”
“应该交出去的。”云老爷子重重点头说道：“这事情紧急，你多派些人押着他去——”
“我想亲自去。”季棠宁认真地说道：“我怕底下的人去了事情办不清楚。”
“可是——”
云老爷子拧起花白的眉毛，想起季棠宁才刚被亲生父亲卖了一遭，实在是不放心她再出去。
但又架不住季棠宁坚持。
最后，云老爷子还是妥协了，再三交代要她小心行事，速去速回，才放了季棠宁离开福寿院。
3、摸到了，真的
季棠宁去换了一身衣裳，便出发前往江州别馆。
季棠宁有些恍惚，觉得这两个时辰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那么不真实。
后面的马车里，传来傅云廷微弱的挣扎声。
季棠宁眼底浮起厌恶。
季棠宁的母亲云若是云家独女，傅云廷是云家的赘婿。
云若生产时难产而死，留下季棠宁随着傅云廷和爷爷一起生活。
傅云廷是个人面兽心的，当初就是为了云家的产业来入赘，后来察觉云老爷子有心培养季棠宁接手云家产业，便设计谋算季棠宁的性命，被云老爷子发现之后逐出了云家。
这样的人，自己竟然会着了他的道！
季棠宁深吸了口气。
自己前世所有凄惨皆因这一次被傅云廷给卖了，重生真好，她有机会可以挽回一切。
“小姐，江州行馆到了。”马车外传来彩月的声音。
季棠宁回神下车。
漆黑的夜色下，行馆外站着十二名拿刀的护卫。
季棠宁示意巧燕上前去求见。
守卫冷眼瞄了他们主仆一会儿，刻板道：“摄政王出去赴宴了。”
季棠宁面容平静：“那我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正当季棠宁站的头重脚轻的时候，八匹骏马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缓缓朝着江州行馆而来。
“可算来了。”季棠宁低声说着。
贪污案的事情，她历经前世自然知道，傅云廷是人证，口供是要紧的物证，她此来是为了让云家不要被牵扯进去。
她也想再见李承嗣。
重生而来，她和李承嗣也有了不一样的开始。
季棠宁忍不住抬眸，心里浮起些许期待。
只是泡了冷水，又站了太久，季棠宁感觉那车晃来晃去，天旋地转。
她强打精神，瞧着车上走下一个玄黑金冠的男子，便上前去，“民女——”
更猛烈的眩晕袭来，季棠宁跌了过去。
“小姐——”彩月惊叫一声，赶紧去扶，有一道玄黑色的人影却比她更快，稳稳地把季棠宁托住。
“龙涎香……”季棠宁低语，这香味穿透前世今生一样的熟悉。
她张开眼睛，看着那熟悉的俊脸，不知道是真是幻，便费力的抬起手来，抚上了男人的脸颊。
触感一片温热。
季棠宁忽然笑了：“摸到了，真的……”
李承嗣面容僵硬，身体更僵，似乎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立即把人推入了婢女怀中，转身便入了行馆内。
冷骁瞟了一眼快步离去的李承嗣，又看了一眼彻底昏过去的季棠宁，眼神有些微妙。
他客气地询问了她们的来意，然后把傅云廷和口供留下了。
……
行馆寝殿，李承嗣坐到了金丝楠木的桌案之后。
宫灯明亮，把他那长的过分的睫毛照下一层暗影，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两日前，他在午后小憩醒来，震惊地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梦中前世白驹过隙，他努力追逐的女子，到死都从未分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而他答应了三哥要守护的江山，却风雨飘摇。
帝位被谋夺，连元昊——三哥唯一的骨血，也因为他守护不周，十岁的年纪，被车裂与宫门之前。
当那些逆贼把元昊的断肢残骸丢到他的面前，得意地说出那句“要不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季棠宁通风报信，我哪里抓得到这个小皇帝”时，他的心被撕成了碎片。
那时候他才明白，他不计回报对季棠宁付出的所有感情，何其可笑。
如冷冰的心是可以用真诚捂化的。
可是季棠宁的心是一颗石头，再多的温情宠溺，她都不会为所动。
她恨他，为了报复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连十岁的元昊都不放过。
如今大梦清醒，他欣喜若狂。
真好。
这一回，江山帝位，他必定守护的固若金汤。
他也一定会将元昊培养成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至于季棠宁。
前世缘分前世毕，这一回，他们便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殿下。”冷骁进来，把一张纸送到李承嗣的面前：“傅云廷已经丢到大狱里去了。”
李承嗣回过神来，“你去审。”
江州这案子，牵连甚广，如今的他不是前世李承嗣，此事早已胸有成竹。
傅云廷虽然只个小喽啰，但也能从他身上挖出不少东西来。
他得快些处理了此处的事情，回京去。
昊儿还等着他。
冷骁领了命令，很快退了出去。
“殿下。”温柔的中年女音响了起来，白嬷嬷捧着茶送到了李承嗣的面前来，“这两日您都没睡好，喝点参茶安安神吧。”
李承嗣淡淡说道：“放这儿吧。”
“参茶现在不冷不热，这会儿喝刚好。”白嬷嬷没有放下，反而是把茶盏送到了李承嗣面前去，大有盯着他喝的意思。
李承嗣有些无奈，将参茶喝了。
白嬷嬷这才满意。
她将茶盏交给身后的婢女带走，又叮嘱道：“殿下今夜须得早些睡，不能再熬了。”
“嗯。”李承嗣又应了一声。
白嬷嬷上前帮他整理桌案，在最底下，看到了一副画像。
画像之上，是个灵动美丽的女子。
女子与风浪之中立于船头，一袭蓝衣本该和海天一色，连成一片，但她却偏偏独特亮眼，湛蓝的海浪和天空都被她的风姿压了下去。
李承嗣也看到了那副画像，语气冰冷地说道：“行馆内不太干净，劳烦嬷嬷清理一下。”
“老奴明白。”白嬷嬷眼底一片清明。
这幅画能看到的人并不多，但那些官员却能精准的“投其所好”，只能证明如今的江州行馆有旁人的眼线，的确需要好好清理。
白嬷嬷出去后，李承嗣沉着脸将那幅画拿起，随手丢到了角落，大步进了后殿去。
他躺回了床榻上，却是丝毫没有困意。
他的脑海之中不受控制地浮起方才季棠宁过度苍白的脸色。
是因为自己把她丢到了冷水里，所以她受凉了？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李承嗣瞬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早已经决定今生各归各位，她受不受凉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4、心尖上的肉
季棠宁被送回了晚月阁，昏沉之中感觉有人喂了汤药给自己，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迷糊之中梦见被爷爷揽在怀中。
爷爷赤红着一双眼与她说：“晚月儿，别怕，爷爷在呢。”
季棠宁恍惚忆起，那是傅云廷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他们爷孙自那时候开始就相依为命了。
“爷爷。”季棠宁无意识地喊了一声，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娇柔的女音在耳边啜泣：“爷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姐姐……”
季棠宁一个激灵，猛然翻身坐起。
床榻边上，坐着一个素衣白裙的少女。
少女的面容娇柔温婉，人畜无害，此时已经满眼含泪，“昨儿……是我将傅云廷放进来的，他与我说太久不见姐姐，很想念，只见姐姐一面就走，我便带他到了姐姐跟前去。”
“可谁知——是我太傻了。”傅柔一边说着一边泪流满面，“我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信了他的话，害得姐姐差点出事！”
云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是那傅云廷太过狡诈，你这孩子单纯，哪里是他的对手？”
那素衣白裙的少女便啜泣着趴到云老爷子膝头不断懊悔和自责，反倒还要云老爷子宽慰她不要想太多，季棠宁和他都不会怪她。
季棠宁看着这一副画面，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能够这么冷静。
她静静地等着那娇柔的白莲花哭够了，才轻声说道：“你不但放他进来，你还劝我吃他带的糕点呢，柔柔，这事儿你忘了？”
“姐姐——”傅柔哭道：“我不知道那个糕点有问题！”
“是吗？”季棠宁轻笑发问，眼底却一片冷然，“我吃之前你不知道糕点有问题，我吃了糕点昏迷之后，你也不知道糕点有问题吗？”
季棠宁缓缓发问：“我晕过去的时候，身边只有你和傅云廷两人，妹妹，你与我说一说，傅云廷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把昏迷的我，当着你的面从云家带走的，嗯？”
傅柔僵住，“姐姐，你这是怀疑我？！”
“我只是好奇，云家那么多的仆人，护院更是无数，你随意喊一声，便有人冲过来把傅云廷打出去，可你没有。”季棠宁视线幽冷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没有？”
傅柔急切地说道：“他说姐姐可能身体不适，要送姐姐去医馆就诊，我——”
“姐姐——”傅柔仓皇看了季棠宁一眼，转身就扑跪在云老爷子面前，声泪俱下：“真的不是我，爷爷，我当时慌了神，我——”
“住口！”季棠宁听着那一声一声的“爷爷”和“姐姐”只觉得无比反胃。
“我昏迷了，你又慌了神，所以你就把我交给他了？甚至连个婢女都不派去跟着……”季棠宁声音骤然转冷，“你可真是个把我放在心上的好妹妹。”
傅柔母亲早死，跟着傅云廷的其他妾室一起生活，自小到大受了无数欺辱。
八岁那年，被季棠宁看到了，觉得可怜就带回了云家来。
季棠宁和云老爷子对傅柔极好，几乎可以说是放在手心宠着她，然而他们的真心对待，反倒养出了一头披着羊皮的豺狼。
前世，就是傅柔帮着傅云廷把季棠宁给卖了，等季棠宁入京之后，又在爷爷药中下毒，谋算爷爷性命和云家产业。
爷爷？
傅柔怎么配喊这两个字！
云老爷子的视线从激动的季棠宁身上转向傅柔，浑浊的眼中神色复杂。
傅柔惨白着一张脸跌到地毯上。
她万万没想到，季棠宁今日这样的敏锐，几句话说的如此犀利，还引起了老东西的怀疑！
可她现在还有要事没办完，绝对不能失去他的信任！
傅柔忽然咬紧牙关，朝着云老爷子道：“看来爷爷是不信我了……既然这样，那我便用自己的性命给姐姐赔罪。”
话音落，她决绝地撞向了不远处的铜炉。
她动作快，婢女又离得远，没来得及阻拦，直接便撞的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小柔——”云老爷子一声惊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二小姐扶起来，快——”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傅柔被抬了下去。
“晚月儿——”云老爷子神色更加复杂地转向季棠宁，“这件事情爷爷一定会彻查，不会冤枉了任何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嗯。”季棠宁抓着云老爷子的衣摆。
那模样，像是被傅柔撞头自杀给吓到了。
然而低垂的眼帘之下，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一个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亏得她前世竟然以为傅柔就是一朵娇柔温婉的小白花，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她还自告奋勇要护她一辈子？
何其可笑。
但傅柔到底在云家八年，爷爷对她一向是真心的疼爱。
现在不适合逼得太紧，起码要给爷爷一点点时间缓冲一下。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就会生根发芽，！
季棠宁转向云老爷子，眼眶含泪，无比认真地说道：“爷爷，我真的没有冤枉她，当时她劝我吃了那糕点，根本就没拦傅云廷一下，任由他将我带走……”
说完这句话，季棠宁声泪俱下。
“爷爷都知道，知道……”
云老爷子揽着季棠宁安抚着，满眼慈爱的安抚着。
此时想到不久前，季棠宁面不改色地和他商议贪污案和送傅云廷去行馆的事情，怕都是强撑着吧？
她一个小姑娘，遇到那种事情怎么能不怕？
云老爷子想着，对季棠宁越发心疼，对那傅云廷也越发愤怒。
他陪了季棠宁很久，等着她喝了药，又睡了下去，才招呼贴身的老仆进来吩咐：“你去仔细查查大小姐昨日出事前后的细节。”
“是。”老仆人领了命令，迟疑地问：“二小姐那边——”
“先请大夫来给她看看伤。”云老爷子又说：“她身边的婢女，你仔细过问。”
他现在希望，傅柔和这件事情毫无干系，一切只是季棠宁太紧张了。
如若真的和她有关系——
傅柔是他掌心的肉，季棠宁却是他心尖上的那块肉，谁若动他的心尖，他便是拼上老命也不能与那人干休！
5、谁不会犯错
云老爷子离开之后，床榻上的季棠宁慢慢睁开了眼睛：“彩月？”
婢女就在外面侯着，连忙进来：“小姐醒了？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季棠宁半撑起身子，对彩月附耳说了几句话：“快去快回。”
彩月一点头便快速离开了。
季棠宁微垂了眼眸，看着锦被上的绸缎花纹眼眸深沉。
忠叔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她得帮忠叔一点忙才行。
……
忠叔是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的。
一来便急急地去见了云老爷子，面色严肃地说：“老爷，小人仔细问过了，二小姐的婢女都承认了，是二小姐带傅云廷进来的，小姐昏过去之后，也是二小姐帮傅云廷打的掩护，把大小姐带走的。”
“是……吗……”云老爷子脸色铁青，气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是的。”忠叔点头，又说：“那婢女叫做春雪，是从二小姐到云家来就跟着她的，说的有理有据，连当时二小姐和傅云廷说了什么话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她说，傅云廷好像答应了二小姐什么事情，让二小姐在家里找什么东西——”
云老爷子苦笑一声：“果然是外家的，养多少年都没用啊。”
忠叔眼底也含着怒意。
老爷子和大小姐这些年对傅柔那么好啊，亲生的也未必能做到那样，竟生生养出个白眼狼来。
“那……”忠叔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事怎么办？”
一只白眼狼，放在家里岂不是可怕。
云老爷子半闭了会儿眼睛，伸手过去。
忠叔连忙扶着他起身。
云老爷子说：“到瑞雪院去。”
……
瑞雪院是傅柔住的院子。
这会儿，傅柔还昏迷着。
云老爷子坐在她的床榻边上，瞧着傅柔那张脸。
她额角裹着白色纱布，殷红色的血渍从纱布之中渗了一大片出来，配上这张苍白的脸，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就要心疼。
云老爷子恍惚地想起，她小的时候，一只小鸟掉到了地面上。
她明明很怕高，却忍着畏惧，爬到了树上，要把它送回鸟巢之中去。
她就是那种温顺乖巧的女孩子，说话都不会大声。
她对他、对季棠宁关怀备至，对下人也宽厚亲和。
这一瞬，云老爷子忽然想，会不会是误会了？
恰逢此时，床榻上的傅柔虚弱地张开了眼睛：“爷爷……”
只一看到床边的人，傅柔便啜泣起来，弱弱地说道：“我真的没有……不是我……”
云老爷子下意识地就心疼起来，可是想起忠叔的话，他到底冷静了下来。
云老爷子低声问：“傅云廷让你在府上找什么东西？”
如此单刀直入，是真的想知道。
也是他给傅柔的机会。
这世上有谁不会犯错呢？！
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疼了多年的孩子。
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酿成大错，只要她承认了，悔改了，他便不会追究。
傅柔还是家中的二小姐。
可是此时傅柔听到这句话，却是瞬间神经紧绷。
十五六岁，说到底还是半个孩子，慌乱藏不住，眼神瞬间左摇右摆起来，“没、没这回事！”
云老爷子把一切看在眼中，又问：“他威胁你了吗？”
“没有。”傅柔柔弱无助地摇头，眼含泪意地看着云老爷子：“爷爷，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云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傅柔一眼。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依然痛心疾首。
傅柔慌了：“爷爷！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却还不信我？为什么姐姐说什么你都会信？我真的没有——”
“别说了。”云老爷子站起身来，“去城南别院吧。”
“爷爷！”傅柔大惊：“你要将我赶出云家？！”
“去吧。”云老爷子背脊佝偻，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声音无力，透着失望：“好好地想想。”
话落，云老爷子便转身离开了。
傅柔僵在那儿。
怎么会这样？这老头子忽然转了性，不心疼自己了，还问傅云廷让她找的东西？！
难道有人出卖了她？！
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春雪还有傅云廷知道。
是春雪？！
春雪可是她的心腹——
然而，不等她在此处把这些事情想清楚，忠叔便派了两个老嬷嬷过来，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带出了瑞雪院，装进了马车里。
她便是哭喊求饶怎么办都没有用。
城南别院是云家的产业，三进的大宅子，也有负责管理庭院的管事和伺候的下人。
傅柔坐在罗汉床上，眼神呆滞。
春雪不见了。
想起昨日季棠宁过度敏锐和诡异的神色，傅柔瞬间明白，必定是季棠宁撬开了春雪的嘴巴，让云老爷子知道了什么。
怎么办？
她本就是个孤女，仗着云家才能锦衣玉食，如今离开云家，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
傅柔慌了起来。
忽然，她想到了傅云廷先前交给她的东西。
她手忙脚乱地从贴身的荷包之中拿了出来，那是一块古朴的木头令牌。
傅云廷说过，这是京城云家认亲的要紧物件。
现在云家的人已经到江州来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先下手为强，拿着这个信物，直接去认了身份？
到时候，她便是百年帅府唯一的小姐，不比这商户云家的二小姐风光吗？
……
季棠宁在得知春雪交代了一切之后，便暂时放心地睡了过去。
风寒侵体，她不甚舒服，等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下午。
“晚月儿。”云老爷子坐在床榻边上陪着她，慈爱地笑着：“可算醒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不饿？”
“饿。”季棠宁回了爷爷一个笑容，爬起身来套了鞋，“爷爷一直看着我吗？”
“刚过来一会儿。”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季棠宁看老人神色憔悴，眼中还布满血丝，就知道自己睡过去的这段时间，他必定是眼也不眨的盯着。
季棠宁的心中温暖无比，语气轻柔：“爷爷，你陪我吃东西吧。”
“好。”
前世自从江州分别，被李承嗣带入京城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爷爷了，此时爷孙两在一起吃顿饭，她都觉得好是幸福。
饭桌上，两人都很有默契，没有人提傅柔的事情。
6、百年帅府
一直等到吃完饭，喝了药，季棠宁才低声说：“爷爷的身体不好，不能再劳累，等会儿须得好好休息才是。”
“嗯。”
云老爷子应了一声，笑说：“爷爷必须得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以后才能好好护着我家晚月儿。”
祖孙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云老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季棠宁：“晚月儿，爷爷让她去城南别院了。”
季棠宁一顿：“傅柔吗？”
“嗯。”云老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的婢女都交代了，是她和傅云廷联合起来，将你拐出去的。”
“那婢女说，傅云廷答应了她什么事情，我真是想不通，傅云廷这些年对她不管不问，能有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对你下那种毒手？！”
季棠宁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暗神色。
还能有什么事情？
自然是为了战王府的权势。
傅柔看似娇柔善良，实则骨子里就是个利己主义者。
她永远只惦记着，怎么让自己过的更好，站的更高。
当初来到云家是因为云家比傅云廷的身边好了太多。
如今有战王府这样的高枝在眼前，云家瞬间被比的一文不值，自然就被弃了。
云老爷子又叹了口气。
季棠宁回过神来，温和地说道：“爷爷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爷爷的。”
云老爷子瞧她如此懂事，心里被傅柔引起的那些郁闷消散，欣慰地笑了。
此时说到傅柔，季棠宁就想到一些要紧的事情。
“那日娘亲忌日，我本想好好为娘亲焚香祝祷，但是被傅云廷给坏了。”季棠宁认真说：“所以我想，这两日重新整理一下娘的遗物，尽尽孝心。”
“去吧。”云老爷子温和地说：“但前提是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体。”
爷孙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季棠宁亲自送爷爷去休息后，没停留多久便到了若兰苑。
若兰苑是云若生前住的地方，这些年一直有专门的人收拾打理。
季棠宁进去之后，认真地在里面打量。
其实这里她进来过无数次，所有的摆设，东西，她也都熟悉无比，但为了找到想要的东西，她必须巨细无遗地再看一次。
历经前世，她清楚明白，战王府寻亲的信物有两样，一样是木制的将军令，另外一样是一条枭赐的玉腰带。
将军令在傅云廷的手上，而玉腰带，在云家。
当初她被李承嗣带入京城之后，傅柔毒杀爷爷，拿到了腰带，以两样信物确定身份，成了战王府独女，受封郡主，风头无二。
权势，在如今这个朝代太过重要。
若这一世再让傅柔得逞，以战王府的能耐和傅柔的心性，云家绝对没有丝毫活路。
她要这个身份。
然而，季棠宁找了一圈，毫无所获。
“或许……”季棠宁看着院子里的兰花，低声说道：“可以问一问爷爷？”
她回去晚月阁之后，便循着自己的记忆，将那腰带画了出来。
第二日，季棠宁前去看望云老爷子，将那画纸也一并拿了过去，“爷爷你看这个。”
云老爷子皱着眉捋着胡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哪儿来的这个？”
“我做梦梦到的。”季棠宁柔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昨天去了母亲的若兰苑，昨晚就梦到了她呢。”
云老爷子瞧她说的有模有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小丫头，你都没见过你娘，你能梦到她？”
“我见过画像啊。”季棠宁笑眯眯地说：“梦里，母亲好漂亮，好温柔啊，她手上就拿着这个东西。”
云老爷子沉默了一下，说道：“梦的这么真？”
“是啊！”季棠宁表情认真：“娘跟我说这个东西很要紧，叫我帮她找，但是我找了若兰苑好几圈都没找到，便画出来了。”
“我想，或许真挺要紧，母亲才拖了梦吧。”
云老爷子面含迟疑，“这东西，在爷爷这儿。”
季棠宁心道：果然！
她凑到老爷子身边儿去，“爷爷，这个腰带，你可不可以给我？”
“这是你娘的私物，但是……这却是一条男人用的腰带，而且我很确定，它不是傅云廷的。”云老爷子认真地看着季棠宁：“你知道爷爷的意思吗？”
云老爷子慎重地说道：“此物关乎你母亲的名节。”
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女儿白璧无瑕，但旁人未必会那么想。
众口铄金古来有之。
所以他才将东西收了起来。
如果，此时面前的孙女，只是个晚月无虑娇娇弱弱的大小姐，那么云老爷子绝对不会说这个。
但季棠宁不同。
她十岁上就接手云家船行和百善堂，将那些管事拿捏的妥妥当当。
云家在江州这片地方的船行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好，百善堂的名声越来越大，季棠宁“医仙”之名传遍各州。
她虽然不过十五岁，但冷静稳重，便是一般的男子都比不了。
季棠宁是他的孙女，也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我知道轻重。”
季棠宁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梦境怪异，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所以想拿来看看。”
“好吧。”云老爷子吩咐忠叔去取，心里暗暗思忖，季棠宁是没见过腰带的，但是能画的八九不离十，当真是梦到的？
他忽然有些羡慕孙女，能梦到娘亲。
他这做父亲的，已经好些年没梦到女儿了。
……
季棠宁带着一只长条盒回到了自己的晚月阁去，打开来，果然是记忆之中的那条玉腰带。
“小姐。”彩月凑上前来看了一眼，满眼惊叹：“这东西不便宜。”
腰带之上镶嵌的玉石是极其罕见的昆玉，做工精良，季棠宁几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东西。
她点点头，慢慢说道：“若不是这么贵重，也无法彰显身份了。”
战王府云家，是大乾百年帅府。
任凭朝堂如何风雨飘摇，世家贵族如何更迭起落，云家始终屹立不倒。
王府执掌天下兵马，抵挡贼寇，护卫大乾边防安稳。
如果说李承嗣是支撑朝堂的柱石，那么战王府便是军中的定海神针。
那位战王殿下，如今应该不到五十岁。
膝下有四子，各个能征善战。
前世这个时间段，云家正好派人来江州寻女。
7、吃里扒外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因为失身李承嗣，生活瞬间变得一团糟糕，对外界的事情关注的不多。
但隐约听闻过一件事情——云家此次来江州除了寻女儿，还为给云家大公子寻神医。
季棠宁的手慢慢地拂过那条精致华贵的玉腰带，“彩月，吩咐百善堂，留意一下最近前去求医的人，看有没有从京城来的，身份比较独特的。”
云家有两样产业，一样是船行，另外一样就是医馆。
百善堂在江州这地界上，因为有季棠宁这位医术高超的“医仙”坐镇，这些年生意火爆，分号便有十几家。
多的是慕名而来求医的人。
云家的人找上百善堂是迟早的事情。
……
接下来的日子，季棠宁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爷爷的身体，确保他如今还只是那些老毛病之后，季棠宁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傅柔还没来得及下手。
云家的产业，她也十分仔细地巡视了一遍，将傅云廷安插在其中的管事全部清理。
还有一些收了傅柔好处，在暗处为傅柔办事，谋私利的人也清了出来。
然后，她带上账本和那些管事，将两件事情禀报了云老爷子。
福寿院里，云老爷子看着那些账本，听着那些人一件件地禀报这些年干过的事情，浑浊的眼中一片阴沉。
等到所有人禀报完毕，他已不愿多看再看那些账本哪怕一眼。
“阿忠。”云老爷子咳了两声，费力地抬手：“让他们走远些，我不想看到……”
“是。”
没一会儿，忠叔便将所有人都带走，关进了柴房，等着发落。
季棠宁走上前去，蹲跪在爷爷的身前：“爷爷，别难过。”
“他们——”云老爷子花白的眉毛紧皱，眼底满是苦涩：“有些人是自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爷爷的，多少年来爷爷从没亏待过他们……”
“商场之上，大鱼小虾各式各样，总有些人会贪小便宜谋私。”
“私心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太过分，还有能力能为船行办事，我这些年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如今——”
这些人竟然吃里扒外！
“还有傅柔——”云老爷子眼神逐渐变得沉痛：“这些年，你忙于云家的生意……她伴着我的时间，其实比你要多，我也是真心疼她……”
“我为她请了江州最有名的女先生，她但凡感兴趣一点的东西，我也便吩咐人为她搜罗来。”
“我还分出了产业，打算给她做嫁妆，派人物色良配……想着明年开年了，便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云老爷子说着，忽然老泪纵横。
八年相伴，人心都是肉长的。
哪怕傅柔做了错事，他始终也愿意相信那孩子性子本善，做错事是一时失足。
他送她到别院，其实就是让她去思过，等她想好了，还是可以回来的。
可现在，眼前的这些账目，那些人的供词都告诉他，傅柔与傅云廷其实早有勾结，一直在蚕食鲸吞云家的产业，而且所涉及的银两数目大的可怕。
再回忆起前几日他们父女谋算季棠宁的事情，云老爷子不甘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真是养出了一只白眼狼来。
心也彻底冷了。
“爷爷。”
季棠宁眼眶湿润，吸着鼻子看老人，认真地说：“我以后每天都来陪你。”
她心中很愧疚。
要不是自己盯着船行和百善堂那么多事情，也不至于没有太多时间陪伴爷爷，让那傅柔钻了空子。
……
云老爷子心力交瘁，不想过问那些管事的事情，全权交给季棠宁处理。
等季棠宁将那些人安排了，回到自己的晚月阁，已经是晚上。
她坐在桌边，翻看着手上的那些作为证物的账本，眼底神色冰冷而漠然。
傅柔和傅云廷的确有勾结。
也的确在侵吞云家的产业。
但没有账目上这么夸张。
她在账目上动了手脚。
因为她太过清楚爷爷对傅柔的看重，深知傅柔去城南别院只是暂时的，只要傅柔来认错哭诉，爷爷怕是会心软再将她接回来。
但傅柔就是一条毒蛇，怎么能让她回家？！
所以，季棠宁做了假账。
想到爷爷方才的悲伤，季棠宁有些亏愧疚，但却并不后悔。
现在的一点伤痛，是快刀斩乱麻。
伤痛会过去，日子也很快会好起来。
再想到爷爷这么疼爱傅柔，前世最后却被傅柔算计了性命，季棠宁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是必定不可能傅柔好过的！
她将账目交给彩月销毁之后，询问道：“百善堂那边有消息吗？”
“回小姐。”彩月低声回话：“总号那边昨日传了消息，说是有一位京中的贵人，指明要约小姐亲自看诊，去的人是个管事模样。”
“是吗？”
季棠宁微笑。
果然来了，总算也是一件好消息。
她转向彩月说：“你回话过去，便说，我随时有时间。”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
可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婢女拖着她，把她丢到了江州别馆外的台阶上，然后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膝盖和手臂上的疼痛，把季棠宁的所有神思都拉了回来。
前世，她被人送到了江州别馆来，便失身给了李承嗣，从此开始悲惨的一生，如今重生，怎的李承嗣没有碰她，反倒把她丢了出来？！
“小姐！”婢女彩月扑上前来，满脸焦急：“您没事吧？您真的让咱们好找，老爷子都担心死您了——”
季棠宁的视线落到了彩月的身上，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回府！”
她是被人下了药送去江州别馆，李承嗣床上的，多么可笑，下药的人，是她的父亲！
……
回到云家后，季棠宁便立即吩咐人去找傅云廷。
傅云廷满脸堆笑问：“晚月，忽然找为父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说呢？”季棠宁眼含冰霜：“你给我下媚药，我这做女儿的，不能请你来问一问吗？”
傅云廷不见心虚，反倒很得意：“就为这事？晚月，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可是当今摄政王！你一介商女，能爬上摄政王的床，是几世修来的缘分！”
“你得感谢为父，给了你这样的机会，以后飞上枝头做凤凰，可要记得为父今日的帮扶才是。”
季棠宁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来，“无耻。”
傅云廷不为所动地淡笑一声，转身即走：“为父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看你！”
季棠宁喝道：“把他拦住！”
傅云廷说：“你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下药？今日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别想踏出云家的大门。”
傅云廷眯了眯眼睛，“为父都是为了你好——”
“不说？”季棠宁冷声说：“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她掌管云家多年，极有威信，一声令下，护院们立即将傅云廷压住，板子噼里啪啦打了下去。
傅云廷痛的大声叫骂起来：“逆女——”
季棠宁坐在垫着绣花锦垫的圆凳上，不为所动地看着。
眼前的这个人，在她五岁那年企图将她溺死的那一刻起，就不配做她的父亲。
傅云廷养尊处优，二十板子下去便撑不住了，连连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
“为父牵扯进了一桩贪污案……”傅云廷断断续续地说着，“摄政王亲自来查……我们……派去摄政王身边的人……发现他珍藏了一张你的画像，所以……把你送去……想求个活路……”
傅云廷声泪俱下：“晚月……晚月，你救救为父吧，你跟摄政王说说好话，让他放为父一马啊……”
季棠宁面露冷笑，慢慢问道：“凭什么呢？”
傅云廷见软的不行，耍起狠来：“告诉你，云家也牵扯在里面，你不要以为自己能摘干净！要么，你就和摄政王好好求情，否则，大家一起死！”
“那就试试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季棠宁站起身来，“让他画押，然后把他给我关起来，等我吩咐！”
“是。”婢女立即把口供送到傅云廷面前，压着他的手按了指印。
季棠宁转身往外，傅云廷的咒骂和求救，一一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要快些去看看爷爷。
也不知道如今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爷爷知不知道她去江州行馆的事情？
……
福寿院
一个苍老的声音含着满满的焦急和担忧响了起来：“不是说晚月已经回府了吗？为什么还没过来？咳咳……”
“下人说小姐在处理一些琐事，处理完马上就会过来的，老爷您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云老太爷又咳嗽了两声，挣扎着下床：“速去准备软轿，抬我过去！”
帘子在这时被掀了起来。
季棠宁快步进屋。
隔世再见，她无法控制情绪，扑入老人的怀中泪流满面：“爷爷。”
老人穿着青灰色的锦袍，须发花白，身形枯瘦，感受着衣襟上的热意，眼眶也在瞬间发红，“那混账东西——晚月儿……你别怕，有爷爷在。”
季棠宁连连点头，片刻后，才不舍的从爷爷怀中起了身，“爷爷，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认真开口，破涕为笑：“我只是想爷爷了，眼泪便也止不住。”
云老爷子半信半疑地观察着季棠宁的神色，见她只是眼眶有些发红，很是激动，但的确不像是受了欺辱，心里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爷爷……”季棠宁帮老人拿了个毯子来盖在腿上，“我把傅云廷捆了。”
云老爷子眼底闪着憎恶，半晌才说：“他与爷爷说，一切都是摄政王吩咐他办的。”
“不是。”季棠宁摇头，“不是摄政王，他那样的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强迫一个民女？”
“我方才已经问过，傅云廷什么都说了，他牵扯进了贪污案，所以联合别人将我送去，想要贿赂摄政王，求个生路。”
“孽障！”云老爷子脸色阴沉，想起这些年来傅云廷的所作所为，气的呼吸急促，连连咳嗽起来。
“爷爷！”季棠宁连忙上前帮他顺气。
等到他情绪稳定一些之后，季棠宁才又说：“傅云廷说贪污案的事情，我们云家也牵扯进去了——这些年，虽然我们和傅云廷已经分开了，但保不齐他背后耍了什么阴损的手段来害我们。”
“我想把他交给摄政王，请摄政王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我们。”
“应该交出去的。”云老爷子重重点头说道：“这事情紧急，你多派些人押着他去——”
“我想亲自去。”季棠宁认真地说道：“我怕底下的人去了事情办不清楚。”
“可是——”
云老爷子拧起花白的眉毛，想起季棠宁才刚被亲生父亲卖了一遭，实在是不放心她再出去。
但又架不住季棠宁坚持。
最后，云老爷子还是妥协了，再三交代要她小心行事，速去速回，才放了季棠宁离开福寿院。
3、摸到了，真的
季棠宁去换了一身衣裳，便出发前往江州别馆。
季棠宁有些恍惚，觉得这两个时辰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那么不真实。
后面的马车里，传来傅云廷微弱的挣扎声。
季棠宁眼底浮起厌恶。
季棠宁的母亲云若是云家独女，傅云廷是云家的赘婿。
云若生产时难产而死，留下季棠宁随着傅云廷和爷爷一起生活。
傅云廷是个人面兽心的，当初就是为了云家的产业来入赘，后来察觉云老爷子有心培养季棠宁接手云家产业，便设计谋算季棠宁的性命，被云老爷子发现之后逐出了云家。
这样的人，自己竟然会着了他的道！
季棠宁深吸了口气。
自己前世所有凄惨皆因这一次被傅云廷给卖了，重生真好，她有机会可以挽回一切。
“小姐，江州行馆到了。”马车外传来彩月的声音。
季棠宁回神下车。
漆黑的夜色下，行馆外站着十二名拿刀的护卫。
季棠宁示意巧燕上前去求见。
守卫冷眼瞄了他们主仆一会儿，刻板道：“摄政王出去赴宴了。”
季棠宁面容平静：“那我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正当季棠宁站的头重脚轻的时候，八匹骏马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缓缓朝着江州行馆而来。
“可算来了。”季棠宁低声说着。
贪污案的事情，她历经前世自然知道，傅云廷是人证，口供是要紧的物证，她此来是为了让云家不要被牵扯进去。
她也想再见李承嗣。
重生而来，她和李承嗣也有了不一样的开始。
季棠宁忍不住抬眸，心里浮起些许期待。
只是泡了冷水，又站了太久，季棠宁感觉那车晃来晃去，天旋地转。
她强打精神，瞧着车上走下一个玄黑金冠的男子，便上前去，“民女——”
更猛烈的眩晕袭来，季棠宁跌了过去。
“小姐——”彩月惊叫一声，赶紧去扶，有一道玄黑色的人影却比她更快，稳稳地把季棠宁托住。
“龙涎香……”季棠宁低语，这香味穿透前世今生一样的熟悉。
她张开眼睛，看着那熟悉的俊脸，不知道是真是幻，便费力的抬起手来，抚上了男人的脸颊。
触感一片温热。
季棠宁忽然笑了：“摸到了，真的……”
李承嗣面容僵硬，身体更僵，似乎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立即把人推入了婢女怀中，转身便入了行馆内。
冷骁瞟了一眼快步离去的李承嗣，又看了一眼彻底昏过去的季棠宁，眼神有些微妙。
他客气地询问了她们的来意，然后把傅云廷和口供留下了。
……
行馆寝殿，李承嗣坐到了金丝楠木的桌案之后。
宫灯明亮，把他那长的过分的睫毛照下一层暗影，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两日前，他在午后小憩醒来，震惊地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梦中前世白驹过隙，他努力追逐的女子，到死都从未分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而他答应了三哥要守护的江山，却风雨飘摇。
帝位被谋夺，连元昊——三哥唯一的骨血，也因为他守护不周，十岁的年纪，被车裂与宫门之前。
当那些逆贼把元昊的断肢残骸丢到他的面前，得意地说出那句“要不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季棠宁通风报信，我哪里抓得到这个小皇帝”时，他的心被撕成了碎片。
那时候他才明白，他不计回报对季棠宁付出的所有感情，何其可笑。
如冷冰的心是可以用真诚捂化的。
可是季棠宁的心是一颗石头，再多的温情宠溺，她都不会为所动。
她恨他，为了报复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连十岁的元昊都不放过。
如今大梦清醒，他欣喜若狂。
真好。
这一回，江山帝位，他必定守护的固若金汤。
他也一定会将元昊培养成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至于季棠宁。
前世缘分前世毕，这一回，他们便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殿下。”冷骁进来，把一张纸送到李承嗣的面前：“傅云廷已经丢到大狱里去了。”
李承嗣回过神来，“你去审。”
江州这案子，牵连甚广，如今的他不是前世李承嗣，此事早已胸有成竹。
傅云廷虽然只个小喽啰，但也能从他身上挖出不少东西来。
他得快些处理了此处的事情，回京去。
昊儿还等着他。
冷骁领了命令，很快退了出去。
“殿下。”温柔的中年女音响了起来，白嬷嬷捧着茶送到了李承嗣的面前来，“这两日您都没睡好，喝点参茶安安神吧。”
李承嗣淡淡说道：“放这儿吧。”
“参茶现在不冷不热，这会儿喝刚好。”白嬷嬷没有放下，反而是把茶盏送到了李承嗣面前去，大有盯着他喝的意思。
李承嗣有些无奈，将参茶喝了。
白嬷嬷这才满意。
她将茶盏交给身后的婢女带走，又叮嘱道：“殿下今夜须得早些睡，不能再熬了。”
“嗯。”李承嗣又应了一声。
白嬷嬷上前帮他整理桌案，在最底下，看到了一副画像。
画像之上，是个灵动美丽的女子。
女子与风浪之中立于船头，一袭蓝衣本该和海天一色，连成一片，但她却偏偏独特亮眼，湛蓝的海浪和天空都被她的风姿压了下去。
李承嗣也看到了那副画像，语气冰冷地说道：“行馆内不太干净，劳烦嬷嬷清理一下。”
“老奴明白。”白嬷嬷眼底一片清明。
这幅画能看到的人并不多，但那些官员却能精准的“投其所好”，只能证明如今的江州行馆有旁人的眼线，的确需要好好清理。
白嬷嬷出去后，李承嗣沉着脸将那幅画拿起，随手丢到了角落，大步进了后殿去。
他躺回了床榻上，却是丝毫没有困意。
他的脑海之中不受控制地浮起方才季棠宁过度苍白的脸色。
是因为自己把她丢到了冷水里，所以她受凉了？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李承嗣瞬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早已经决定今生各归各位，她受不受凉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4、心尖上的肉
季棠宁被送回了晚月阁，昏沉之中感觉有人喂了汤药给自己，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迷糊之中梦见被爷爷揽在怀中。
爷爷赤红着一双眼与她说：“晚月儿，别怕，爷爷在呢。”
季棠宁恍惚忆起，那是傅云廷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他们爷孙自那时候开始就相依为命了。
“爷爷。”季棠宁无意识地喊了一声，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娇柔的女音在耳边啜泣：“爷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姐姐……”
季棠宁一个激灵，猛然翻身坐起。
床榻边上，坐着一个素衣白裙的少女。
少女的面容娇柔温婉，人畜无害，此时已经满眼含泪，“昨儿……是我将傅云廷放进来的，他与我说太久不见姐姐，很想念，只见姐姐一面就走，我便带他到了姐姐跟前去。”
“可谁知——是我太傻了。”傅柔一边说着一边泪流满面，“我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信了他的话，害得姐姐差点出事！”
云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是那傅云廷太过狡诈，你这孩子单纯，哪里是他的对手？”
那素衣白裙的少女便啜泣着趴到云老爷子膝头不断懊悔和自责，反倒还要云老爷子宽慰她不要想太多，季棠宁和他都不会怪她。
季棠宁看着这一副画面，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能够这么冷静。
她静静地等着那娇柔的白莲花哭够了，才轻声说道：“你不但放他进来，你还劝我吃他带的糕点呢，柔柔，这事儿你忘了？”
“姐姐——”傅柔哭道：“我不知道那个糕点有问题！”
“是吗？”季棠宁轻笑发问，眼底却一片冷然，“我吃之前你不知道糕点有问题，我吃了糕点昏迷之后，你也不知道糕点有问题吗？”
季棠宁缓缓发问：“我晕过去的时候，身边只有你和傅云廷两人，妹妹，你与我说一说，傅云廷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把昏迷的我，当着你的面从云家带走的，嗯？”
傅柔僵住，“姐姐，你这是怀疑我？！”
“我只是好奇，云家那么多的仆人，护院更是无数，你随意喊一声，便有人冲过来把傅云廷打出去，可你没有。”季棠宁视线幽冷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没有？”
傅柔急切地说道：“他说姐姐可能身体不适，要送姐姐去医馆就诊，我——”
“姐姐——”傅柔仓皇看了季棠宁一眼，转身就扑跪在云老爷子面前，声泪俱下：“真的不是我，爷爷，我当时慌了神，我——”
“住口！”季棠宁听着那一声一声的“爷爷”和“姐姐”只觉得无比反胃。
“我昏迷了，你又慌了神，所以你就把我交给他了？甚至连个婢女都不派去跟着……”季棠宁声音骤然转冷，“你可真是个把我放在心上的好妹妹。”
傅柔母亲早死，跟着傅云廷的其他妾室一起生活，自小到大受了无数欺辱。
八岁那年，被季棠宁看到了，觉得可怜就带回了云家来。
季棠宁和云老爷子对傅柔极好，几乎可以说是放在手心宠着她，然而他们的真心对待，反倒养出了一头披着羊皮的豺狼。
前世，就是傅柔帮着傅云廷把季棠宁给卖了，等季棠宁入京之后，又在爷爷药中下毒，谋算爷爷性命和云家产业。
爷爷？
傅柔怎么配喊这两个字！
云老爷子的视线从激动的季棠宁身上转向傅柔，浑浊的眼中神色复杂。
傅柔惨白着一张脸跌到地毯上。
她万万没想到，季棠宁今日这样的敏锐，几句话说的如此犀利，还引起了老东西的怀疑！
可她现在还有要事没办完，绝对不能失去他的信任！
傅柔忽然咬紧牙关，朝着云老爷子道：“看来爷爷是不信我了……既然这样，那我便用自己的性命给姐姐赔罪。”
话音落，她决绝地撞向了不远处的铜炉。
她动作快，婢女又离得远，没来得及阻拦，直接便撞的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小柔——”云老爷子一声惊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二小姐扶起来，快——”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傅柔被抬了下去。
“晚月儿——”云老爷子神色更加复杂地转向季棠宁，“这件事情爷爷一定会彻查，不会冤枉了任何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嗯。”季棠宁抓着云老爷子的衣摆。
那模样，像是被傅柔撞头自杀给吓到了。
然而低垂的眼帘之下，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一个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亏得她前世竟然以为傅柔就是一朵娇柔温婉的小白花，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她还自告奋勇要护她一辈子？
何其可笑。
但傅柔到底在云家八年，爷爷对她一向是真心的疼爱。
现在不适合逼得太紧，起码要给爷爷一点点时间缓冲一下。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就会生根发芽，！
季棠宁转向云老爷子，眼眶含泪，无比认真地说道：“爷爷，我真的没有冤枉她，当时她劝我吃了那糕点，根本就没拦傅云廷一下，任由他将我带走……”
说完这句话，季棠宁声泪俱下。
“爷爷都知道，知道……”
云老爷子揽着季棠宁安抚着，满眼慈爱的安抚着。
此时想到不久前，季棠宁面不改色地和他商议贪污案和送傅云廷去行馆的事情，怕都是强撑着吧？
她一个小姑娘，遇到那种事情怎么能不怕？
云老爷子想着，对季棠宁越发心疼，对那傅云廷也越发愤怒。
他陪了季棠宁很久，等着她喝了药，又睡了下去，才招呼贴身的老仆进来吩咐：“你去仔细查查大小姐昨日出事前后的细节。”
“是。”老仆人领了命令，迟疑地问：“二小姐那边——”
“先请大夫来给她看看伤。”云老爷子又说：“她身边的婢女，你仔细过问。”
他现在希望，傅柔和这件事情毫无干系，一切只是季棠宁太紧张了。
如若真的和她有关系——
傅柔是他掌心的肉，季棠宁却是他心尖上的那块肉，谁若动他的心尖，他便是拼上老命也不能与那人干休！
5、谁不会犯错
云老爷子离开之后，床榻上的季棠宁慢慢睁开了眼睛：“彩月？”
婢女就在外面侯着，连忙进来：“小姐醒了？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季棠宁半撑起身子，对彩月附耳说了几句话：“快去快回。”
彩月一点头便快速离开了。
季棠宁微垂了眼眸，看着锦被上的绸缎花纹眼眸深沉。
忠叔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她得帮忠叔一点忙才行。
……
忠叔是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的。
一来便急急地去见了云老爷子，面色严肃地说：“老爷，小人仔细问过了，二小姐的婢女都承认了，是二小姐带傅云廷进来的，小姐昏过去之后，也是二小姐帮傅云廷打的掩护，把大小姐带走的。”
“是……吗……”云老爷子脸色铁青，气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是的。”忠叔点头，又说：“那婢女叫做春雪，是从二小姐到云家来就跟着她的，说的有理有据，连当时二小姐和傅云廷说了什么话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她说，傅云廷好像答应了二小姐什么事情，让二小姐在家里找什么东西——”
云老爷子苦笑一声：“果然是外家的，养多少年都没用啊。”
忠叔眼底也含着怒意。
老爷子和大小姐这些年对傅柔那么好啊，亲生的也未必能做到那样，竟生生养出个白眼狼来。
“那……”忠叔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事怎么办？”
一只白眼狼，放在家里岂不是可怕。
云老爷子半闭了会儿眼睛，伸手过去。
忠叔连忙扶着他起身。
云老爷子说：“到瑞雪院去。”
……
瑞雪院是傅柔住的院子。
这会儿，傅柔还昏迷着。
云老爷子坐在她的床榻边上，瞧着傅柔那张脸。
她额角裹着白色纱布，殷红色的血渍从纱布之中渗了一大片出来，配上这张苍白的脸，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就要心疼。
云老爷子恍惚地想起，她小的时候，一只小鸟掉到了地面上。
她明明很怕高，却忍着畏惧，爬到了树上，要把它送回鸟巢之中去。
她就是那种温顺乖巧的女孩子，说话都不会大声。
她对他、对季棠宁关怀备至，对下人也宽厚亲和。
这一瞬，云老爷子忽然想，会不会是误会了？
恰逢此时，床榻上的傅柔虚弱地张开了眼睛：“爷爷……”
只一看到床边的人，傅柔便啜泣起来，弱弱地说道：“我真的没有……不是我……”
云老爷子下意识地就心疼起来，可是想起忠叔的话，他到底冷静了下来。
云老爷子低声问：“傅云廷让你在府上找什么东西？”
如此单刀直入，是真的想知道。
也是他给傅柔的机会。
这世上有谁不会犯错呢？！
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疼了多年的孩子。
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酿成大错，只要她承认了，悔改了，他便不会追究。
傅柔还是家中的二小姐。
可是此时傅柔听到这句话，却是瞬间神经紧绷。
十五六岁，说到底还是半个孩子，慌乱藏不住，眼神瞬间左摇右摆起来，“没、没这回事！”
云老爷子把一切看在眼中，又问：“他威胁你了吗？”
“没有。”傅柔柔弱无助地摇头，眼含泪意地看着云老爷子：“爷爷，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云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傅柔一眼。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依然痛心疾首。
傅柔慌了：“爷爷！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却还不信我？为什么姐姐说什么你都会信？我真的没有——”
“别说了。”云老爷子站起身来，“去城南别院吧。”
“爷爷！”傅柔大惊：“你要将我赶出云家？！”
“去吧。”云老爷子背脊佝偻，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声音无力，透着失望：“好好地想想。”
话落，云老爷子便转身离开了。
傅柔僵在那儿。
怎么会这样？这老头子忽然转了性，不心疼自己了，还问傅云廷让她找的东西？！
难道有人出卖了她？！
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春雪还有傅云廷知道。
是春雪？！
春雪可是她的心腹——
然而，不等她在此处把这些事情想清楚，忠叔便派了两个老嬷嬷过来，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带出了瑞雪院，装进了马车里。
她便是哭喊求饶怎么办都没有用。
城南别院是云家的产业，三进的大宅子，也有负责管理庭院的管事和伺候的下人。
傅柔坐在罗汉床上，眼神呆滞。
春雪不见了。
想起昨日季棠宁过度敏锐和诡异的神色，傅柔瞬间明白，必定是季棠宁撬开了春雪的嘴巴，让云老爷子知道了什么。
怎么办？
她本就是个孤女，仗着云家才能锦衣玉食，如今离开云家，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
傅柔慌了起来。
忽然，她想到了傅云廷先前交给她的东西。
她手忙脚乱地从贴身的荷包之中拿了出来，那是一块古朴的木头令牌。
傅云廷说过，这是京城云家认亲的要紧物件。
现在云家的人已经到江州来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先下手为强，拿着这个信物，直接去认了身份？
到时候，她便是百年帅府唯一的小姐，不比这商户云家的二小姐风光吗？
……
季棠宁在得知春雪交代了一切之后，便暂时放心地睡了过去。
风寒侵体，她不甚舒服，等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下午。
“晚月儿。”云老爷子坐在床榻边上陪着她，慈爱地笑着：“可算醒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不饿？”
“饿。”季棠宁回了爷爷一个笑容，爬起身来套了鞋，“爷爷一直看着我吗？”
“刚过来一会儿。”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季棠宁看老人神色憔悴，眼中还布满血丝，就知道自己睡过去的这段时间，他必定是眼也不眨的盯着。
季棠宁的心中温暖无比，语气轻柔：“爷爷，你陪我吃东西吧。”
“好。”
前世自从江州分别，被李承嗣带入京城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爷爷了，此时爷孙两在一起吃顿饭，她都觉得好是幸福。
饭桌上，两人都很有默契，没有人提傅柔的事情。
6、百年帅府
一直等到吃完饭，喝了药，季棠宁才低声说：“爷爷的身体不好，不能再劳累，等会儿须得好好休息才是。”
“嗯。”
云老爷子应了一声，笑说：“爷爷必须得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以后才能好好护着我家晚月儿。”
祖孙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云老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季棠宁：“晚月儿，爷爷让她去城南别院了。”
季棠宁一顿：“傅柔吗？”
“嗯。”云老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的婢女都交代了，是她和傅云廷联合起来，将你拐出去的。”
“那婢女说，傅云廷答应了她什么事情，我真是想不通，傅云廷这些年对她不管不问，能有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对你下那种毒手？！”
季棠宁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暗神色。
还能有什么事情？
自然是为了战王府的权势。
傅柔看似娇柔善良，实则骨子里就是个利己主义者。
她永远只惦记着，怎么让自己过的更好，站的更高。
当初来到云家是因为云家比傅云廷的身边好了太多。
如今有战王府这样的高枝在眼前，云家瞬间被比的一文不值，自然就被弃了。
云老爷子又叹了口气。
季棠宁回过神来，温和地说道：“爷爷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爷爷的。”
云老爷子瞧她如此懂事，心里被傅柔引起的那些郁闷消散，欣慰地笑了。
此时说到傅柔，季棠宁就想到一些要紧的事情。
“那日娘亲忌日，我本想好好为娘亲焚香祝祷，但是被傅云廷给坏了。”季棠宁认真说：“所以我想，这两日重新整理一下娘的遗物，尽尽孝心。”
“去吧。”云老爷子温和地说：“但前提是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体。”
爷孙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季棠宁亲自送爷爷去休息后，没停留多久便到了若兰苑。
若兰苑是云若生前住的地方，这些年一直有专门的人收拾打理。
季棠宁进去之后，认真地在里面打量。
其实这里她进来过无数次，所有的摆设，东西，她也都熟悉无比，但为了找到想要的东西，她必须巨细无遗地再看一次。
历经前世，她清楚明白，战王府寻亲的信物有两样，一样是木制的将军令，另外一样是一条枭赐的玉腰带。
将军令在傅云廷的手上，而玉腰带，在云家。
当初她被李承嗣带入京城之后，傅柔毒杀爷爷，拿到了腰带，以两样信物确定身份，成了战王府独女，受封郡主，风头无二。
权势，在如今这个朝代太过重要。
若这一世再让傅柔得逞，以战王府的能耐和傅柔的心性，云家绝对没有丝毫活路。
她要这个身份。
然而，季棠宁找了一圈，毫无所获。
“或许……”季棠宁看着院子里的兰花，低声说道：“可以问一问爷爷？”
她回去晚月阁之后，便循着自己的记忆，将那腰带画了出来。
第二日，季棠宁前去看望云老爷子，将那画纸也一并拿了过去，“爷爷你看这个。”
云老爷子皱着眉捋着胡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哪儿来的这个？”
“我做梦梦到的。”季棠宁柔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昨天去了母亲的若兰苑，昨晚就梦到了她呢。”
云老爷子瞧她说的有模有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小丫头，你都没见过你娘，你能梦到她？”
“我见过画像啊。”季棠宁笑眯眯地说：“梦里，母亲好漂亮，好温柔啊，她手上就拿着这个东西。”
云老爷子沉默了一下，说道：“梦的这么真？”
“是啊！”季棠宁表情认真：“娘跟我说这个东西很要紧，叫我帮她找，但是我找了若兰苑好几圈都没找到，便画出来了。”
“我想，或许真挺要紧，母亲才拖了梦吧。”
云老爷子面含迟疑，“这东西，在爷爷这儿。”
季棠宁心道：果然！
她凑到老爷子身边儿去，“爷爷，这个腰带，你可不可以给我？”
“这是你娘的私物，但是……这却是一条男人用的腰带，而且我很确定，它不是傅云廷的。”云老爷子认真地看着季棠宁：“你知道爷爷的意思吗？”
云老爷子慎重地说道：“此物关乎你母亲的名节。”
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女儿白璧无瑕，但旁人未必会那么想。
众口铄金古来有之。
所以他才将东西收了起来。
如果，此时面前的孙女，只是个晚月无虑娇娇弱弱的大小姐，那么云老爷子绝对不会说这个。
但季棠宁不同。
她十岁上就接手云家船行和百善堂，将那些管事拿捏的妥妥当当。
云家在江州这片地方的船行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好，百善堂的名声越来越大，季棠宁“医仙”之名传遍各州。
她虽然不过十五岁，但冷静稳重，便是一般的男子都比不了。
季棠宁是他的孙女，也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我知道轻重。”
季棠宁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梦境怪异，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所以想拿来看看。”
“好吧。”云老爷子吩咐忠叔去取，心里暗暗思忖，季棠宁是没见过腰带的，但是能画的八九不离十，当真是梦到的？
他忽然有些羡慕孙女，能梦到娘亲。
他这做父亲的，已经好些年没梦到女儿了。
……
季棠宁带着一只长条盒回到了自己的晚月阁去，打开来，果然是记忆之中的那条玉腰带。
“小姐。”彩月凑上前来看了一眼，满眼惊叹：“这东西不便宜。”
腰带之上镶嵌的玉石是极其罕见的昆玉，做工精良，季棠宁几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东西。
她点点头，慢慢说道：“若不是这么贵重，也无法彰显身份了。”
战王府云家，是大乾百年帅府。
任凭朝堂如何风雨飘摇，世家贵族如何更迭起落，云家始终屹立不倒。
王府执掌天下兵马，抵挡贼寇，护卫大乾边防安稳。
如果说李承嗣是支撑朝堂的柱石，那么战王府便是军中的定海神针。
那位战王殿下，如今应该不到五十岁。
膝下有四子，各个能征善战。
前世这个时间段，云家正好派人来江州寻女。
7、吃里扒外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因为失身李承嗣，生活瞬间变得一团糟糕，对外界的事情关注的不多。
但隐约听闻过一件事情——云家此次来江州除了寻女儿，还为给云家大公子寻神医。
季棠宁的手慢慢地拂过那条精致华贵的玉腰带，“彩月，吩咐百善堂，留意一下最近前去求医的人，看有没有从京城来的，身份比较独特的。”
云家有两样产业，一样是船行，另外一样就是医馆。
百善堂在江州这地界上，因为有季棠宁这位医术高超的“医仙”坐镇，这些年生意火爆，分号便有十几家。
多的是慕名而来求医的人。
云家的人找上百善堂是迟早的事情。
……
接下来的日子，季棠宁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爷爷的身体，确保他如今还只是那些老毛病之后，季棠宁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傅柔还没来得及下手。
云家的产业，她也十分仔细地巡视了一遍，将傅云廷安插在其中的管事全部清理。
还有一些收了傅柔好处，在暗处为傅柔办事，谋私利的人也清了出来。
然后，她带上账本和那些管事，将两件事情禀报了云老爷子。
福寿院里，云老爷子看着那些账本，听着那些人一件件地禀报这些年干过的事情，浑浊的眼中一片阴沉。
等到所有人禀报完毕，他已不愿多看再看那些账本哪怕一眼。
“阿忠。”云老爷子咳了两声，费力地抬手：“让他们走远些，我不想看到……”
“是。”
没一会儿，忠叔便将所有人都带走，关进了柴房，等着发落。
季棠宁走上前去，蹲跪在爷爷的身前：“爷爷，别难过。”
“他们——”云老爷子花白的眉毛紧皱，眼底满是苦涩：“有些人是自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爷爷的，多少年来爷爷从没亏待过他们……”
“商场之上，大鱼小虾各式各样，总有些人会贪小便宜谋私。”
“私心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太过分，还有能力能为船行办事，我这些年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如今——”
这些人竟然吃里扒外！
“还有傅柔——”云老爷子眼神逐渐变得沉痛：“这些年，你忙于云家的生意……她伴着我的时间，其实比你要多，我也是真心疼她……”
“我为她请了江州最有名的女先生，她但凡感兴趣一点的东西，我也便吩咐人为她搜罗来。”
“我还分出了产业，打算给她做嫁妆，派人物色良配……想着明年开年了，便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云老爷子说着，忽然老泪纵横。
八年相伴，人心都是肉长的。
哪怕傅柔做了错事，他始终也愿意相信那孩子性子本善，做错事是一时失足。
他送她到别院，其实就是让她去思过，等她想好了，还是可以回来的。
可现在，眼前的这些账目，那些人的供词都告诉他，傅柔与傅云廷其实早有勾结，一直在蚕食鲸吞云家的产业，而且所涉及的银两数目大的可怕。
再回忆起前几日他们父女谋算季棠宁的事情，云老爷子不甘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真是养出了一只白眼狼来。
心也彻底冷了。
“爷爷。”
季棠宁眼眶湿润，吸着鼻子看老人，认真地说：“我以后每天都来陪你。”
她心中很愧疚。
要不是自己盯着船行和百善堂那么多事情，也不至于没有太多时间陪伴爷爷，让那傅柔钻了空子。
……
云老爷子心力交瘁，不想过问那些管事的事情，全权交给季棠宁处理。
等季棠宁将那些人安排了，回到自己的晚月阁，已经是晚上。
她坐在桌边，翻看着手上的那些作为证物的账本，眼底神色冰冷而漠然。
傅柔和傅云廷的确有勾结。
也的确在侵吞云家的产业。
但没有账目上这么夸张。
她在账目上动了手脚。
因为她太过清楚爷爷对傅柔的看重，深知傅柔去城南别院只是暂时的，只要傅柔来认错哭诉，爷爷怕是会心软再将她接回来。
但傅柔就是一条毒蛇，怎么能让她回家？！
所以，季棠宁做了假账。
想到爷爷方才的悲伤，季棠宁有些亏愧疚，但却并不后悔。
现在的一点伤痛，是快刀斩乱麻。
伤痛会过去，日子也很快会好起来。
再想到爷爷这么疼爱傅柔，前世最后却被傅柔算计了性命，季棠宁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是必定不可能傅柔好过的！
她将账目交给彩月销毁之后，询问道：“百善堂那边有消息吗？”
“回小姐。”彩月低声回话：“总号那边昨日传了消息，说是有一位京中的贵人，指明要约小姐亲自看诊，去的人是个管事模样。”
“是吗？”
季棠宁微笑。
果然来了，总算也是一件好消息。
她转向彩月说：“你回话过去，便说，我随时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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