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伦敦还是有些冷的,昨晚刚下了雨,昏黄的树叶也零零落落的飘散在地上,杜牧雪游走在校园里,寻到一处池塘边的寂静之地,便坐下来将身上背的画板拿下来画画。
来伦敦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这样。
有时候是喧闹的街头,有时候是安静的公园,许多人喜欢用相机记录生活,而她选择将旅行中的美好都画下来,沉浸在这景色中,沉浸在这人海里,慢慢地她就在这短暂的画画过程中忘了那个人。
不怀念过去,不憧憬未来,这样的生活何尝不也是心之所向。
一幅画画完,天色已经暗下来,杜牧雪收好画板准备慢悠悠的溜达回去。
她现在寄宿在一位老奶奶家,老奶奶人很好,总是细心的告诉她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对她像对待亲孙女一样,也让杜牧雪这趟孤身一人的旅行充满了温暖。
惬意地踱步回去,欣赏着异国街景,谁知距离住宿地还有五六百米距离的时候,突然又下起了雨,身边没有遮挡的东西,杜牧雪赶忙将身后的画板拿下来抱在怀里,往住宿的方向跑去。
明明已经很快了,奈何跑到家门的时候还是淋了一身,带了点水汽。
走进屋里,杜牧雪边换拖鞋边喊道,“Mary, I'm home”。
木质地板因为人的动作发出咚咚的声响,杜牧雪来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坐着其他人。
许是察觉到有人回来,那人急忙站起来,狭小的客厅光线昏暗,古朴的吊灯营造出一丝神秘氛围,衬得眼前的人都不太真切。
Mary 听到呼唤从厨房走了过来,“雪,He said he was your friend.”
老人打量了下两人都有些呆滞的目光,似是明白了什么,“You talk, I go to bed.”
老人离开,不大的客厅又只剩下两人。
怀里的画板还有点滴水,杜牧雪挠了挠头,将画板从包装包里拿出来,放在温暖的壁炉旁边。紧接着又去趟卫生间,拿了条毯子披在身上,忙完这一切杜牧雪才坐在了苏澈对面的沙发上。
见对方落座,苏澈也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其实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看杜牧雪的眼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杜牧雪裹紧小毛毯,只露出整张脸。
“我问了艾记者。”
苏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笑笑?笑笑为什么把她在英国的住址告诉苏澈?
“杜牧雪。”他声音清冽,像极了夏日喜欢喝的气泡水,“对于四年前没有勇敢承担责任的事情,我很抱歉。”
杜牧雪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他在我肚子里,医生说已经有人的形状了。”杜牧雪故作轻松地说,“偶尔我还能感到胎动,他那么小一个啊。”
即使过去很久,在提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心里还是会冒出酸意,“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放弃他的不止是你,还有我。”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苏澈瞧着那张毯子下包裹的小脸,明亮的眼睛里带了抹湿意。
他好想抱抱她,当然他也那么做了。
上身突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令沉浸在悲伤中的杜牧雪一慌,连裹着的毯子都差点从手心滑落。
“都过去了。”
苏澈半蹲在杜牧雪面前,似哄小孩般拍了拍她的背。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可杜牧雪好像真的在苏澈这里得到了安慰,只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们一样都很爱他吧。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
等两人将所有的误会解开,整理好情绪,杜牧雪才发现千里迢迢来找她的影帝什么行李都没带,只拿着护照和钱包就来了伦敦。
杜牧雪有些无奈,如今是旅游高峰期,大晚上的酒店也不好定,Mary 已经去休息了,她实在不忍心打扰这位老人,客厅虽然暖和,可这是公共区域,苏澈肯定没办法睡在这里。
杜牧雪只好将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就委屈你睡地板了。”
苏澈从杜牧雪手里接过棉被,“你快去洗澡。”
结合刚刚两人在客厅的氛围,这句催促暧昧十足,意识到奇怪,苏澈又加了句,“不是刚淋了雨。”
杜牧雪傻乎乎哦哦了两声,迅速走开。
当热气席卷浴室,杜牧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夜色渐浓,厚重的窗帘被拉上,伴随着动听的雨声,所有人都陷入沉睡。
可床上睡觉的人并不老实,她翻转了下的身子,胳膊顺着床耷拉下来,手也悬在半空中。
黑暗中,苏澈睁开眼,悄悄坐起来,将悬在半空中的手重新塞进温暖的棉被里。做完这一切他又将目光落在了那睡着的人儿脸上,黑发如瀑散落在白色枕头,几缕头发落在脸颊上遮住了唇。
轻轻拨开碎发,苏澈趴在床边直勾勾地凝视着这张睡颜,眼神中都透出些宠溺来。
“杜牧雪,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也越来越想留在你身边了。”
声音又低又轻,却在这安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床上的人睫毛几不可见的颤动了下。
什么情况——
苏澈说这话什么意思。
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像极了车票安检员的检测仪,轻轻扫过就能察出一些端倪,杜牧雪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里。
过了一会,旁边传来沙啦啦的声响,装睡的人终于再也忍不下去,谁知睁开眼睛就直直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眼底还藏着笑意。
被抓包的杜牧雪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直接用棉被蒙住了脸。
“杜牧雪,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像琴键上动听的音符,轻跃到她的耳畔,直达心底。
“嗯。”
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
听到答案的苏澈一下将人带被都拥进怀里。
柔软的情愫汇集到心尖,苏澈觉得身体好像淌过一阵暖流,浑身上下都叫嚣着喜悦。
而被拥抱的人儿也连心跳都失去了原有的节奏,好像要蹦出来一般。
解除误会,没有埋怨,没有吵闹,两个人就这样在这个平凡的雨夜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艾笑都会拿这件事情说教杜牧雪,女人被告白应该沉住气,哪有像你这样一股脑就答应的,没有享受到被人追的快乐。
但杜牧雪只是觉得,人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意,她那时的心意就是和他在一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刚确立关系的二人,面对彼此还有些尴尬,至少杜牧雪是。
毕竟当下的环境显然不是个告白的好场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外面的雨声都带了点暧昧氛围。
好像要发生什么,又不能发生什么。
“外面在下雨,地上凉。”苏澈言语里充满了委屈。
杜牧雪有些犹豫,也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别人的恋爱都是怎么谈的,但显然他们的进度条有些问题,毕竟四年前他们已经发生过实质关系了。
像是看出杜牧雪的担忧,苏澈又补充道,“我保证我不会做什么的。”
杜牧雪心软地点了点头, 地上确实凉,他又坐了一天飞机。
事实证明男人的保证当不了真,原本各自占领床的一边,没一会儿杜牧雪就被某人揽进怀里,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杜牧雪挣扎了半天也没推开只好选择放弃,横竖也只是抱着而已,杜牧雪想。
一夜好眠。
厚重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杜牧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耳畔传来甜蜜的话语,“小懒虫,起床吃饭了。”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有男朋友的杜牧雪吓了一跳,直接用力推开了这甜蜜的叫醒服务,从被窝里坐起来,头发几缕翘起来格外可爱,杜牧雪双手交叉做防御状,“你别过来。”
纵使是拍过无数狗血剧情戏份的影帝看着杜牧雪这一套动作都有点迷糊。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了吗?昨晚还抱在一起睡觉?这大早上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影帝不懂自家女友这个操作,可自己选的女朋友还是要宠着的,将人从床上扯过来,苏澈一个弯腰从杜牧雪腿间穿过把人抱起来。
“哎,苏澈你干嘛?”
身体突然腾空,吓得杜牧雪赶忙双手环住了苏澈的脖颈。
不理会人的追问,满脸笑意的影帝将人抱到洗手间,放在了洗漱台上。
“需要我帮你洗漱吗?”又是那个低沉的嗓音。
杜牧雪不自觉脸上又浮起两朵红云,低头装鸵鸟将视线落在男人的衬衫纽扣上,摇了摇头。
“那我在楼下等你。”
苏澈嘴角扬了扬,见人在害羞,没敢多戏弄杜牧雪,就转身离开了。
那种旖旎的氛围终于消失,杜牧雪从洗漱台上下来,心扑通扑通跳着彰显着主人的紧张,急忙用冷水洗了把脸。
天,她居然真的跟苏澈谈恋爱了!
在定睛一看镜中人,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肩头,还穿着凌乱的碎花睡衣,捂了把脸,她突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恋爱的第一天,杜牧雪还是想保持一个好形象的,急匆匆洗漱完,扎个半高马尾,打开衣柜挑了件自己最喜欢的牛仔裤和卫衣,就下楼了。
真就是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形象,苏澈瞬间觉得自己找了个大学生做女朋友。
来到餐桌只看见苏澈一个人,杜牧雪问道,“Mary 呢?”
“出门买菜了。”
“哦哦。”
不在多问,一觉睡到大中午,杜牧雪也是真的饿了。阳光透过古朴窗户洒进来,这场早餐透着一股岁月静好。
嘴里嚼着松软的面包,杜牧雪悄悄抬头看了苏澈一眼,备受众人瞩目的影帝现在是她男朋友,真好。
脑海中又闪过刚刚俩人在洗手间的片段,脸又有点发烫。
苏澈并不知道杜牧雪的小心思,只悠哉悠哉吃着饭。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杜牧雪歪头,嘴角还残留着些面包屑,“忙的话你可以先回。”
听到这句话的苏澈有些不开心,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什么叫他先回,要回去不应该一起回去吗。
两人相对而坐,苏澈站起来上半身微微前倾的时候,杜牧雪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直到嘴唇传来暖意,还有苏澈放大的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杜牧雪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吻了,这……这应该算是她的初吻吧,严格意义上来说,就这样没了?
紧贴的双唇还有股奶香味,掺杂着橙子味。
时光仿佛倒回到四年前,胸腔里的心跳声振聋发聩,一时也分不清是谁的。
杜牧雪扑闪着眼睛与苏澈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对视,大脑中突然闪过四年前那个醉酒夜晚的情景。
她醉酒吻的人的脸和苏澈的脸重叠。
原来,一直都是他。
双唇间漏出呜呜的声音。
苏澈一手撑在桌面保持平衡,另一只紧扣着杜牧雪的后脑勺,阻挡两人身体的桌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人的力气过于强大,杜牧雪想挣脱开却无法撼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