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一僵。
程薇，和她是大学校友，也是当今医学杂志上的常客，专攻学术论文板块。
可是什么叫……替代品？
闻笙有些心慌。
只听门内傅砚临好友严钦的话再次响起：“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程薇是你的初恋，听说你俩一直有联系？”
初恋！
闻笙大脑一片轰鸣。
像是怕听见什么更残忍的话，闻笙用力一把推开门。
傅砚临躺在病床上，听见动静后淡淡抬眸，在看见来人是闻笙时蹙了蹙眉。
他语调冰冷：“你怎么在这？”
刹那间，闻笙心中的愤慨与悲伤被砸的粉碎。
她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尽量平声提醒：“我和你说过，我在这里工作。”
傅砚临闻言，双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
闻笙看在眼里，瞬间恍然：他不记得。
或者说，整整三年，他也许从未认真听过自己说的话。
病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严钦站在病床旁，面露尴尬：“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快步离开。
病房门关，一片寂静。
闻笙紧攥着手心，指甲陷入肉里，阵阵疼痛提醒着她开口：“刚刚严钦说我只是程薇的替代品……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地，傅砚临毫不犹豫回答：“字面意思。”
闻笙呼吸一窒。
当年还在学校时就有人说过，自己与程薇长相相似，她没在意过。
直到临近毕业，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实验报告，却被程薇窃取！
闻笙更觉得自己不可能和这种人品低劣的人相像！
可现在，她以为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却说是把自己当做程薇的替身……
心尖的疼痛在此刻蔓延上四肢，闻笙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傅砚临，你知不知道程薇是什么样的人，她当年偷了我的实验报告……”
“够了。”
傅砚临冷声打断了闻笙的话，字字加重：“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短短一句话，闻笙只觉是万箭穿心。
满心的质问都堵回了嗓子，说不出口。
闻笙看着傅砚临微白的面色，终究，还是心疼。
她将托盘放在床边柜子上，声音很轻：“记得吃药。”
话落，用尽了全身力气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了病房。
回到办公室。
闻笙脑海一片浑噩，直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发现自己手脚无力。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热。
现在才刚刚到中午，下午还有很多预约了的病人。
闻笙强打起精神，弯腰从抽屉里找到了退烧药，吃过之后便伏在桌上小憩。
但腹部传来阵阵钝痛，如同刀割一般让她快要喘不上气，疼的面色发白。
她却还是强撑着到晚上工作结束。
可刚站起身，腹部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闻笙脚下一软，重重的朝地上栽去！
……
“嘀——嘀——”
空荡的病房里回响着监测仪器的声音。
闻笙吃力的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
李医生坐在床边，缓缓开口：“醒了？”
闻笙点了点头，抬眸看向了自己已没剩多少的吊瓶，加快了点滴速度：“今天晚上是我值班，得快点。”
李医生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今晚的值班已经换人了。”
闻笙蹙了蹙眉，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为什么？我只是发烧。”
病房内陷入了一阵寂静。
片刻后，李医生叹了口气，将病例报告递了过来。
“闻笙，你得的是肝癌，晚期。”
闻笙有一瞬怔愣。
她缓缓抬眸，再次看向了空了的药瓶。
上面贴着的标签提醒着闻笙，那不是平时用的退烧药，而是止痛药。
“医院这边都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不会有事的。”
李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闻笙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似乎都无法聚焦。
“你也赶紧告诉家里人一声，让他们过来陪你。”
家人？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哪有什么家人？
就连相恋三年的男友也在今天告诉她，她不过是一个替身。
良久，闻笙张了张唇瓣，嗓音干涩：“我知道了，谢谢你李医生。”
李医生见她这副模样，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闻笙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李医生，我想签一份遗体捐赠书。”
李医生愣了下，目光有些诧异。
闻笙不想多说。
没人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不想留下一座没有人扫的孤坟。
……
三天后，景江别墅。
闻笙看着永远空一半的双人床，说不上来是心中更痛一些，还是身上更痛一些。
这三天里，傅砚临要么不回来，要么只是匆匆换套衣服就走。
就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而是一个中转站。
闻笙缓缓起身，试图在这间承载了自己三年深情和爱意的房子找到一些证明。
证明傅砚临的存在，证明这里不是一个只有她的地方。
她走出卧室，眼神空洞的步步朝前。
厨房、走廊、次卧……
一步一步，她的视线也一遍遍扫过，却追不到一丝傅砚临存在的踪迹。
直到书房，闻笙缓缓抬手搭上门把，可就在按下门把手的那瞬，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像是被操控般，她一遍又一遍的按下门把手。
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傅砚临……把门锁住了。
闻笙的手慢慢失力，从门把上垂落下来。
她浑浑噩噩的下了楼，在沙发上坐下，视线再一次落在了茶几上摆着的那份合同。
傅砚临回来过，就一定能看到这份摆在明面上的合同。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还将书房的门落了锁。
三年，闻笙从未有哪一刻这么想要结束，想要离开！
但在此之前，替身也好，合同也罢，她还是想和傅砚临说清楚！
闻笙拿起手机，点开了和傅砚临的对话窗口，手指微微发颤：“等你回来，我们谈谈。”
天色渐晚，她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傅砚临没有回来。
直到翌日，天微亮，玄关处终于传来了响动。
闻笙僵硬转头看着进门的傅砚临，没有说话。
傅砚临瞧见她，眼中是惯有的漫不经心：“谈什么？”
闻笙一顿，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了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谈什么。
直到视线落到茶几上的合同上，她才找回了声音：“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份合同给我？”
傅砚临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不签合同，你也会留在我身边。”
闻笙一愣，如同置身冰窟。
他话中的笃定，让闻笙无地自容。
是啊，被那样瞩目的傅砚临追求，又有谁能拒绝呢？
她点了点头，用尽浑身力气站起了身：“是，但现在不会了。”
闻笙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声音沙哑：“恭喜你……做了一笔免费交易。”
话音落地，她强撑着起身就要离开。
却在经过傅砚临身边时，被拽住了手腕。
同时，男人的声音响起：“你不能走。”
闻笙脚步一顿，抬头看他。
他在挽留自己吗？
三年，养只宠物也会有感情，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丝的不舍？
正当她思绪翻涌之时，傅砚临低沉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
“你的骨髓和程薇匹配，我要你给她做捐赠。”
傅砚临的话，在闻笙耳里宛如雷声贯耳。
手腕上，被傅砚临握着的那一圈肌肤更是快要被灼伤。
她有那么一刹有些听不懂傅砚临的话：“你说什么？”
她眼里浓厚的悲戚，傅砚临居然有那么一瞬的不敢看。
片刻，他回过神，语调冰冷：“我会给你钱。”
“我已经让律师拟定了合同，移植手术成功，五百万。”
闻笙看着眼前自己迷恋了三年的男人，一瞬感到陌生。
她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傅砚临的手，喉头发紧：“不可能！”
傅砚临却只是站定原地，语调是他惯有的淡然：“我说了不会让你白做。”
“薇薇的白血病很严重，你必须救她。”
他用的是必须，似乎闻笙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闻笙看着他，双眸之中不自觉盈满泪：“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她，是吗？”
回答她的，只有阵阵沉默。
闻笙现在才发现一直等着他回家的自己有多可笑，她逐渐提高了音量：“傅砚临，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吗？”
你知不知道我也快死了！
后面这句，她却说不出口。
腹部传来阵阵尖锐疼痛，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头脑又开始了昏沉，闻笙知道这是肝癌发病的的症状。
她心里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病况，如果上了手术台，根本就不可能活着下来！
她不想被傅砚临发现，正转身要走，手腕却再次被钳住。
“你想要什么，开条件。”傅砚临眸色漆黑。
他的语调冷得闻笙一颤，他果然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开口闭口就是条件。
闻笙眼中满是涩意：“这个手术，我不做。”
几天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闻笙质问，拒绝，傅砚临眸底浮上一丝怒意。
他一把将她拽到地上，随即慢慢朝她靠近！
熟悉的气息侵入鼻腔，意识到傅砚临要做什么的闻笙眸中浮现惊恐。
“你放开我！”
她眼神绝望，却无法挣脱。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闻笙，而不是刚刚那个扭头要走的女人！
傅砚临声音低沉沙哑：“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拒绝。”
话落，他直接吻了上去——
痛！
撕裂般的疼痛凌迟着闻笙。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涌入无限悲凉。
被一阵屈辱感所包裹，双手逐渐失力……
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失去意识的，只记得冰凉的泪划过了脸颊，最后不知落到哪处。
……
帝都人民医院，手术室。
门上灯亮，手术中几个字格外刺眼。
傅砚临站在走廊上，脑海中莫名浮现了还在昏迷中，就被自己送进手术室的闻笙。
明明只是一场骨髓移植，不到两个小时的小手术，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抗拒？
她不是总把救死扶伤挂在嘴边吗？
怎么到了程薇这儿，就不愿意了！
傅砚临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医生，就是这里！”
傅砚临循声看去，就见几个医生跑过来，脚步仓促。
为首的医生嘴里还在怒斥着：“闻笙是疯了吗？她明知道自己得的是肝癌，还敢上手术台？！”
肝癌？
傅砚临呼吸一窒，下意识回头看向手术室，只见原本通红的灯倏然灭下。
手术室大门应声而开。
护士一把扯下口罩，眼圈发红，对着傅砚临大吼道：“癌症患者不能捐赠，这点常识你都没有吗？！”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手术室内，传出了心电监测仪刺耳的长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