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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怡见女儿冷静下来，劝说道：“小姨，快到上课时间了，你先带文轩去教室吧。” 女人又和林思怡对视了两秒，这才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情绪，拉着季文轩的手，说：“宝贝，妈妈先送你去教室！” 季文轩瞪了她眼，一把甩开了女人的手，小跑出了办公室。 女人脸色僵了下，然后又微笑的对办公室其他老师点了点头，追季文轩去了。 母子俩离开后，办公室内的氛围瞬间缓和不少。 林思怡看着安晓凌冷着的脸，友好的笑了笑，说：“安老师，我是文轩的表姐，叫林思怡！不好意思，我小姨脾气向来暴躁，但心并不坏，刚才她说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只是一时情急。” 安晓凌见林思怡态度不错，脸色缓和了些，顿了顿，说：“一时情急就能那么说了吗？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对得起班上每个学生，文轩妈妈那么说，也太让人寒心了！” 林思怡附和道：“安老师说的是，回去我肯定好好劝劝小姨，希望安老师消消气，别跟我小姨一般计较！” 安晓凌也算是个精明的人，自然知道季文轩的家世背景不一般，说起来，平时她也十分关照季文轩了，这次考的不好还真不能怨她，要不是季文轩妈妈刚才那些话，她也不愿意跟季文轩妈妈正面起冲突。 林思怡都这么说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 安晓凌稍稍露出了笑脸，说：“我这个人最受不得被冤枉，刚才脾气也冲了点儿，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没事了！” 林思怡微笑点头道：“安老师说的是！”
见安抚好安晓凌，林思怡又周到地跟办公室内其他几位老师道了歉，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上课铃响，陆柚宁和程鱼拿着教材去教室。 程鱼低声问：“陆老师，那个学生的表姐，是不是上次我们逛街见的那个？” 林思怡进办公室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但见陆柚宁和林思怡都没什么反应，她就有些拿不准，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陆柚宁点了点头，淡淡嗯了声。 程鱼啧了声，“什么孽缘，她竟然是安老师班上学生的表姐。” 两人没继续这个话题，上楼梯的时候，正好见林思怡和那个学生家长从楼上下来。 双方只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柚宁听程鱼说起，季文轩的妈妈去找了校长，说是安晓凌的教学方式不适合季文轩，想给季文轩换个班级。 程鱼说：“这谁敢接？” 接了不就是打安晓凌的脸吗？ 同事关系还要不要处了？ 陆柚宁蹙眉：“校长怎么说？” 程鱼耸了耸肩：“据说还往教育中心打电话了，那学生家里背景挺深的，校长能怎么办，只能给他换班级呗，只不过，暂时还不知道换去哪个班。” 顿了顿，程鱼忽然看了陆柚宁一眼：“陆老师，我记得你们班是不是还有一个名额？” 每个班级固定五十个学生，然而陆柚宁那个班有个学生这个学期开学不久，就跟着家里一起移民去了国外，于是就空了个名额出来。 当然，整个四年级六个班，也不只是陆柚宁那个班空了名额。 听到程鱼的话，陆柚宁拿筷子的手一顿，突然没什么食欲了。 隔天上午，校长把陆柚宁叫去了办公室谈话，意思是将季文轩转到她的六班去，她搭档的老师已经同意了，但四年级是她当班主任，主要还是要她点头才行。 校长这一招也是不给陆柚宁拒绝的机会，毕竟她搭档的老师答应了，若她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何况，校长的语气，也不是真的跟她谈，显然已经做了决定。 校长见陆柚宁迟迟没点头，说：“陆老师，我也是没办法，是那位学生家长点名要让孩子去你的班，否则就要继续闹。” 当初季文轩能转到六小，也是通了不少关系的，灰色地带的事情，真捅破了，最后麻烦的还是学校这边。 陆柚宁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只能点头答应。 当天中午，季文轩的妈妈魏锦茹又来了学校，买了不少的水果，还拎了一个礼盒，一并放在陆柚宁的桌上。 办公室，其他几位老师都在。 陆柚宁不用看，也知道安晓凌的脸色有多难看。 “陆老师，以后我家孩子就拜托你了！”魏锦茹对路柚宁笑得很是亲切，“买了点儿小礼物，还希望陆老师不要嫌弃。” 礼物、水果，陆柚宁自然不会收，费了不少时间，才将人打发走。 下午，季文轩就从安晓凌的二班搬到了陆柚宁的六班。 后面几天，安晓凌都没给陆柚宁好脸色，见着也都冷了脸，偶尔搭句话也是夹枪带棍。 周五，陆柚宁下班刚到家门口，就见邬珩推着个小行李箱站在楼道里，嘴上叼着根烟，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玩着。 听到电梯声响，也只抬眸看了眼，又将视线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陆柚宁拿钥匙开了门进去，没关门，径直回了房间，换了衣服出来，邬珩已经从门外的走道挪到了沙发，行李箱随手扔在鞋柜旁。 两人互不搭理，各做各的。 邬珩躺在沙发继续打他的游戏，游戏音效声很大。 陆柚宁则拿了纸箱，开始整理客厅里的东西，分类放进去，然后黑色笔做了在外面做了备注。 一个来小时后，客厅里已经堆了几个打包好的纸箱。 空间太小，纸箱挡着行走很不便，陆柚宁想将纸箱往边上挪挪，前两个还算轻松，但挪到第三个纸箱的时候，却很吃力，她看了眼备注，才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书籍。 她直起腰歇了片刻，沉了口气又要去拖动纸箱的时候，只见一双手臂出现在视野中，跟着纸箱被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怔愣了半秒，她抬头看去，邬珩垂着眼皮正看着她。 薄唇动了动，嗓音冷淡：“放哪儿？” 陆柚宁转开视线，指了下靠墙放着的另外两个纸箱，转身进房间打包别的东西。 这几天她已经整理了大部分的物品，所以没用多少时间就差不多收拾妥当了，只明天搬之前将一些常用的物品收起来就行了。 整理完毕，陆柚宁煮了点饺子，这是前几天她买的皮自己包好丢在冰箱里的。 她没包过饺子，卖相很差，有些皮还破了。 她煮了两份，煮好后，仍是一大一小两个碗，只不过不是同系列的。 吃饭的时候，沉默无声。 只邬珩扔在一旁的手机，呜呜震动不停，有消息不断进来。 他没理会，吃相秀雅认真，好像面前的是什么人间美味。 陆柚宁却有些嫌弃，饺子馅有些寡淡，还有一股腥味儿，肉质很柴，饺子煮的有些久，皮都破了，吃了两三个她就停了下来。 适时，一旁的手机响起。 瞥了眼，是个陌生来电，但跳动的数字她却印象深刻。 她没立即去接，静默的看了会儿。 邬珩察觉她的反常，瞥了眼亮起的屏幕，然后，目光又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最后，陆柚宁还是拿起手机接了。 “柚宁，现在你能来医院一趟吗？”电话那边的人嗓音发涩，“外婆现在清醒着，想见你一面。” 陆柚宁一愣，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 “哪家医院？”她急忙起身去了房间。 邬珩脸色渐沉。 几分钟后，她换了衣服从房间出来，手上拎着个小包，急急忙忙的往门口走去。 邬珩起身，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陆柚宁的手腕，眼神冷得吓人：“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陆柚宁转头看了他眼，脸上情绪很淡，嘴唇抿了下，说：“周贺林外婆在医院，我去看看她。” 邬珩抓着她的手腕紧了紧，脸色愈发沉的厉害，冷嗤道：“周贺林外婆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柚宁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 僵持了片刻，她淡声道：“邬珩，我觉得我们结婚就是个错误，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邬珩神情一顿，“什么意思？” 陆柚宁眉心皱了皱，垂下眼皮，还是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邬珩，我今天很累了，没心情跟你吵架！”她挣了下手腕，淡声道：“放开我。” 邬珩喉结滚动，并未放开手，冷声问：“哪家医院，我送你过去。” 陆柚宁不想跟他做无意义的争执，把周贺林外婆所在的医院告诉了他。 周贺林外婆是下午送来医院的，当时周贺林并不在江海市，得到消息，立即买了最近的航班回来，到医院的时候，外婆还昏迷着，半个小时前才清醒。 不过，医生的意思是，老人家这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 周贺林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仅有的印象也是疯疯癫癫的，好的时候很好，不好的时候会拿针扎他拿刀割他的手腕。 他知道割手腕会死，但他竟然也不觉得痛，更不觉得害怕，甚至想着死了也许更好。 但每次外婆就会特别的心疼，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哭得不能自抑，到现在他还记得外婆的怀抱特别的温暖，衣服上还有一股很清新的洗衣粉味道。 母亲是在他六岁的时候过世的，当时他一点儿都没觉得难过，甚至有一丝庆幸，起码母亲去世了，外婆就不用那么辛苦，既要照顾母亲，还要照顾他。 后来他又想，也许他跟着母亲一起死了更好，这样外婆一个人会轻松很多。 可有天夜里，外婆却抱着他哭着说，如果没有他，她也活不下去了。 外婆最开心的那天，应该是他和陆柚宁结婚的时候。 她没能看到自己的女儿结婚嫁人，但总算见到自己的孙子结婚娶妻。 周贺林靠墙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闭着眼睛，脑海里却一遍遍浮现和外婆有关的记忆，脚步声响起，他才睁眼看了过去。 陆柚宁走得极快，气息有些喘，见到周贺林，她立即开口问：“外婆呢，她怎么样了？” 周贺林偏头往监护室里看了眼，说：“你进去吧，她在等你。” 陆柚宁一愣，“你不进去吗？” 周贺林脸色很冷，仿佛眉眼都染上了冰霜，“不进去了。” 陆柚宁看了他眼，没说什么，去找护士拿了无菌服换上，进了重症监护室。 里面除了滴滴的仪器声，安静的让人心惊。 陆柚宁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去世的也很早，她其实没怎么受到过隔辈长辈的关爱，周贺林外婆却给了她很多，尤其在她父亲出事那段时间。 周贺林外婆跟她讲了很多她的事情，她觉得外婆是个很有力量的女人，而她显然比外婆要幸运的多，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她走到病床边，弯腰靠近老人，低声喊道：“外婆，我是柚宁。” 老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她的头已经不能动弹了，只眼珠子朝陆柚宁这边艰难的挪动。 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满是皱纹的嘴，大张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着老人这般，陆柚宁胸口酸楚不已，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 从监护室出来，周贺林仍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儿。 他看向陆柚宁，轻颔首：“谢谢。” 陆柚宁眼睛通红，她紧抿了下唇，忍着眼泪，哽涩问道：“外婆还能好吗？” 她话音刚落，监护室里就响起一阵警报声，跟着医生护士朝这边疾跑了过来。 陆柚宁呆怔站在一旁，忘记了反应。 周贺林挪动脚步到门口，平静的望着监护室里面，眼底的情绪都层层冰封了起来，高大的身体立在那儿，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倒塌。 十来分钟后，医生走了出来，看着周贺林和陆柚宁，遗憾的摇了摇头。 周贺林身体颤了下，眼看就要倒下去，陆柚宁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他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眼底一片血红，却没流出半颗眼泪。 陆柚宁第一次看周贺林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也只说了“节哀”两字。